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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此时全身心都在测字的漩涡之中,别说是茶壶茶碗,就是嘉靖摔倒了,他也没空去扶。
滚烫的茶水在地上缓缓流动着,就像蜿蜒不止的泪水。热气蒸腾,茶香四溢,和金子等价的茶叶,如今躺在地上,和普通茶叶并无区别。
巨大的响声迅速吸引来了太监和侍卫们,但他们还没靠近精舍的门口,就被嘉靖暴怒的吼声吓退了。
“滚远点!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滚!都给我滚!!!”
嘉靖带着狂怒和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瞪在萧风的脸上,就像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小男孩,被当众揭露昨晚尿了炕一样。
不但被揭露了尿炕,而且还被人把画了地图的被褥当众晾晒了出来,围观嘲笑的人群中还有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儿。
可萧风浑然不觉,他的脸色惨白,汗珠滚滚而下,他忽然发现,测这个字之所以这么困难,还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阳气不足。
很可能是天书认为,嘉靖测的这个字,和萧风关系很大,所以萧风多少有点作弊的嫌疑,在欺骗天道。
萧风艰难的辨认着脑子里出现的念头:“‘荼’字下面是‘二人之小’,到‘茶’字就变成了‘一人之小’。
明明应该是两个人的孩子,到最后却变成了一个人的孩子,也不知是大人不认孩子了,还是孩子不认大人了。”
嘉靖一把抓住了萧风的胳膊:“你……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儿的?你……你住口,不许再说了!朕不许你再说了!”
萧风被剧烈的摇晃从测字的漩涡中惊醒,他全身一软,险些摔倒,嘉靖也吓了一跳,赶紧抓紧萧风的胳膊,撑住了他的身体。
萧风连运两口气,才勉强站稳身体,黄锦赶紧过来帮忙,两人扶着萧风缓缓坐在了蒲团上,萧风汗出如浆,犹如大病一场。
嘉靖看着萧风汗透衣袍,知道刚才那些确实都是从字中测出来的,他的怒气渐渐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恐惧。
“师弟,朕……我……我失态了。四十多年了,我从没有这样过。从我五六岁时开始,我就没有这样过了。”
萧风口干舌燥得想喝口茶,这才想起茶壶茶碗都已经摔碎了,只得舔舔嘴唇,苦笑着问道。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或许有解决之道呢。”
嘉靖沉默了许久,在此过程中,黄锦收拾了破碎的茶壶茶碗,又翻腾出一套备用的来,给两人都斟上了茶。
随着一声长叹,嘉靖终于开口了,声音艰涩,犹豫迟疑,就像有人在他嘴里把他要说的话拼命往回拉扯一样。
“师弟,这件事儿,现在还活着的人里,应该只有黄伴才知道了。就连陆炳,所知也根本不全。
不是我信不过他,而是我觉得,他知道的越少,对他就越好,对所有人都好。
严嵩和严世藩应该略知皮毛,他们知道的,应该还没有陆炳的多,此时也已经都去世了。
老道是夏言的弟弟,他多少也应该知道一点。不过夏言所知本就有限,想来他知道的就更少了
师弟啊,你真的想要听吗?这件事,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还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啊。”
萧风静静的看着嘉靖:“师兄,可是你还是很想说给我听的,对吗?”
嘉靖一愣,随即摇头苦笑:“你说得没错,既然你测字测到了这里,我确实也想说出来了。
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就像一块大石头。除了黄伴偶尔能帮我喘口气,我只能一个人承受着。”
说到这里,嘉靖招了招手:“黄伴,过来坐吧。这会儿不论君臣主仆了,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就是朕的亲人。”
黄锦答应一声,走过来,也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嘉靖背后,帮他缓缓地捏着肩膀。
嘉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如同梦幻一般。
“师弟,你知道吗,师兄我,真的是很孝顺,很孝顺的一个人啊……”
「你们知道吗,我啊,真的是一个很努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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