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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棵亘古不变的古树,凝神伫立在原野里,在这片苍凉的夜色中挺直着她的枝干,带着一种突然被大地束缚后无法动弹的凄凉意味。
如瀑般披散开的卷发,犹如张扬的柳丝,在夜风中摇曳不定。
如此的天空下,如此的原野里,如此黯淡的神色,如果说这些庞人之前还对这位鱼国王子的话将信将疑,现在也从王女突然反常的沉默里本能的感觉到了那个可怖的答案。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的嚎哭。
紧接着,悲怆的情绪仿佛像瘟疫一般传染开来,庞人们的膝盖突然弯折倒向大地,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倒,他们热泪不绝,痛不成声。
“母柳”真的走了。
庇护庞人几十年的“母亲”走了。
他们哭的比少女更柔弱,比孩子更慌乱,痛苦的庞人们用双手抓着头发,有些抱着膝盖,将脸躲在膝盖中间,有些则发疯一般,在旷野中高喊着“母柳”的名字。
月亮出来了,照亮了王女的脸,却照不亮她晦暗的眼底。
阿好也想和其他庞人一样,在旷野中悲号呼喊狂奔,在野渡旁投入苍茫的河流里痛哭流涕,然而身上的重担、头顶的阴云都在提醒着她,她的悲伤和仓惶只会让她的敌人更加得意,让她的国人更加仓惶。
她终于失去了人生中最强有力的庇护,也失去了她最大的倚仗,至亲的离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然而她脑中又反复地响起一个声音,提醒她这十几年在母亲身边受到的所有训练,本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降临。
那些天不亮就起身的清晨,那些月落鸮啼的深夜,那些累倒在案牍上的日日夜夜,那些无数次被否定而推倒重来的禅精竭虑,都是柳侯一次又一次地残酷地提醒着女儿:
【我总有一天会死。】
【而你,将因此为“王”。】
阿好开始恨起自己这令人痛恨的“清醒”,可她的理智却比她的情感更快一刻给出了的反应。
“哭什么!”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个被母柳庇护宠爱的“女好”,躲在她内心的深处,悲伤的啼哭。
“没有人能永生不死。”
而另一半,却任由泪痕从腮边无声划过,眼神里喷出对所有人“软弱”与“不甘”倾泻的怒火。
“我们走的每一步路,最终都是靠自己。”
庞人们渐渐歇住了哭声,泪眼模糊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绝不屈服,不会被任何人击垮,仿佛喷着火……
——那是“母柳”的眼神。
“我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们现在还不能清醒自己处在一个什么境地,那今天的这些痛苦不会是结束……”
正是这样的眼神,引领他们一次次走出困境,也引领他们赢来一次次的胜利。
她看着自己的国人,一字一句。
“而是刚刚开始。”
这一刻,王女好的身影仿佛和那位威严的女王重叠在了一起,在用同样的方式,号令他们警惕共同的敌人。
庞人的眼泪逐渐干涸,他们的神情重新坚毅,他们慢慢挺直起因为痛苦而佝偻的身躯。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那些无法融入的人,原本应该因为此刻的不入而冷眼旁观,可此时此刻,他们却如同庞国那些骤见日出的鸮鸟,因更耀眼的存在而炫目,心甘情愿地选择暂时“失明”。
“告诉我……”
同为“目眩”之人,王子鳌还未回过神来,便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抬起了他的下颌。
是王女抽出了身边男人的佩刀,抵住了他的咽喉要害。
“那个以庞王身份发出国书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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