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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甩掉他,再也不见面。
离开苍乡,就是正式踏出闵城的地界,下一站——贺州,通往隋州的必经之路。
身上的重量好像有些异常,陈亦章顿感若有所失,她摸了摸肩上半瘪的背囊,不由惊呼。
为了给林湛如治病,付客房费用,还把好心人送给她的银钱送还回去,所以——
她现在没钱了!
……
陈亦章走后,林湛如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倒进枕头里。
药膏的效用正在显现,滚烫发炎的皮肉牵连着他的脑海。
一片漆黑中,他的眼眸徒留她离开的背影。
何等潇洒的背影。
林湛如阖上双眼,几个画面如午夜梦回一般,在他的眼前延展。
“陈府大小姐好生厉害,跃上百丈高的天数阁,还能脱困逃婚!”一个声音高叫道。
林湛如仰头张望,只见巨大的夜幕中,荧惑星君乘着轿撵浩荡穿过天际。
倏尔,一道漆黑的影子掠过闵城最高的建筑,夏日的夜风吹开她的蒙面罩衫,露出凉如秋水的眼睛,她的绸袍如波浪般翻滚,牵引着群星在她周围起舞。
萤火之光,不可与皓月争辉。
林湛如感到自己连萤火之光都不如。
他只是麻木被动地接受着命运的降临,在毫无感情的晨昏定省中蹉跎他的岁月。
自十岁之后,他一直如此,像块齿轮一样按部就班,像蝼蚁一般随波逐流,逐渐无法分清哪些是他的抉择,哪些是他人的愿望。
生活中唯有武学为真,其余之事皆虚妄。
不论是李家二小姐,还是钱府三妹妹,只要是父亲的命令,谁都可以。
直到遇到她。
……
“陈小姐逃婚,会不会是看不上我们家公子?”一个声音弱弱地问。
是林府小厮的声音,在他背后议论着他的婚事。
“怎么可能?我们家公子生得貌美,脾性极好。论人品,行得正坐得直。怎能把他与其他纨绔相提并论?放眼全闵城,甚至全俞朝,我打包票,你找不到这么好的主。”
而今,这么好的主居然在大婚之日被软禁在家里,等着明日上朝向皇帝通报情况,顺便告假寻妻。
林湛如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他刚想笑出声来,一口清水噎住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名女子恶作剧似的捶着他的肩膀:“每次见面,是谁先脸红的?”
霎时,他的碾霜倒反天罡,架在自己主人的脖颈,他刚想发怒,浑身上下又被那女子的声音浸得透心凉:“如今这刀抵脖颈,公子,小心了……”
无名的力道撕扯着他的骨髓,所有的画面绞得破碎,声音像烟火一样消失。
林湛如猛地从席间挣扎着坐起。
梦魇止息,他喘着气,嗽声阵阵,眼泪和汗水从倾泻而出,犹如西子捧心,梨花带雨。
他感到身上的痛楚骤然消失,肌肉和心灵一块块拆卸,又从泥土里重组,他又重新变成了一个具有生命的人。
晨曦初起,越过纸糊的格窗,把少年衬得像个易碎的玻璃人。
林湛如有些恍惚地按了按自己受伤的左肩,指腹触及陈亦章曾经给自己涂抹药膏的地方——
指尖残留着她的内力。
明心诀的效力太过明显,使用它的主人也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林湛如的眼眸像大雨过后的碧潭,洗去污浊,变得澄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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