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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妄图离开水,除非天生神力,化而为鸟,扶摇直上九万里。南音,这不是阳关大道,只是一条不归路,你真的要徙向南冥摄取紫极,就不怕,众叛亲离吗?”
怕,怕也要去。这一程,他哪次有过退路?时势所逼,他不是华益,他没有选择。
南衡攥紧手,手中轻软的绢帕仿若虚无,他甚至能听见骨节迸发出的细微硌响。该激动?该兴奋?该感到解脱?手背上忽然一热,转瞬又凉又紧,胶着那块皮肤。
——是王珠的泪。
这边厢,南衡以笔为伐,与王岚互相攻讦,情势几近白热。
枢密院与中书省两大权力机构成鼎足之势,值此胶着之际,薛猗莅临枢密院,一并同来的还有他新培养的几个“干儿子”。
五人服朱,一人服紫,煊华彪炳,气势凌人。
“我等奉陛下口谕,为南枢相赐酒,请枢相出门跪迎。”一少年操起稚嫩嗓音,也学那大宦宣起御旨。
枢密院当值的衙吏见他手中平端一朱漆托盘,其上孤独呈放一只雕镂烂银酒斛,便知此一帮人来意不善。
银斛中的酒恐怕动了心思,是要人命的鸩酒。忙折身去禀枢相。
不至片刻,南衡俱服而出。乌纱笼冠,湛紫官袍,腰缠蹀躞。
紫服对上紫服,一人轩挺,一人雍坠。
薛猗一个眼信丢过去,身旁那小内监重又将方才放出的话,盛气凌人地宣了一遍。
南衡清雅的目光凛然睨了过捧酒的内监,见他瘦小的身板与显荣的朱袍,到了年纪鼓突而起的喉结与尖细的嗓音,透着不伦不类的荒谬。
不由冷笑,不屑道:“何处来的一窝狗儿,大清早于我衙署前嚣吠。大监莫非以为陛下缠病,便可任由猢狲称王,讹传一句信口诌来的旨意,便想要本官饮了这莫明来历的毒酒,引颈就死?真当我大齐紫宸、上尊下卑成了儿戏?”
薛猗闻言,被耷拉眼皮包裹的缝眼中挤出一丝锐利,皮笑肉不笑道:“南大人,无法无天的是你,你集权僭越,搅弄朝堂风云。老奴劝你,悬崖勒马,即刻举酒以死相谢。否则,”他意味幽深地看定他——
“等待大人的是狱中千百种酷刑,叫大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再来祈求本监,以利刃剖心,恩赐你一个了断,可没那么容易。”
“南大人质疑本监矫传圣谕,若有胆,大可入紫极面询圣君。不过,老奴可要提醒大人,一年前,天威降下雷霆紫电,险些赤南氏阖族罚没,一夜沦陷,总没有假。”
“恨只恨春风野草,死灰复燃。难道一年后,陛下竟会昏昧到再纵你生路,凭你翻覆大齐千古之都?”
他一番言辞音高调细,奸邪狡诈,却有恃无恐。
南衡心思千转,蓦地想到一节,自己镇日里执着于和王岚斗法,竟忽略此恶宦暗地里整合势力。
他早年搭上沈贵妃的东风,亲手扶沈氏坐上了大齐第一宠妃之位,也从她裙下帐边,捞到了不少权力遗惠。
沈氏是菟丝蔓草,君王颓败,她便凋萎。
薛猗却是活脱脱一条豺狗,见沈氏式微,只怕已吞吃掉那女人手上的财脉兵权。拾人牙慧,据为己用。
前夕隐而不发是要等自己除掉太子这最后一道屏障,而今换他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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