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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衡见流觞身后带了微雨楼和凉雨楼的楼众,略微皱眉:“不是让他们先在夹道埋伏吗!”流觞面色冷峻,冲晏衡喊道:“少主!你现在就和我回去,回中原,回许都!你要还想再在这继续打下去,我立即掉头带两楼的人离开!”晏衡没料到流觞突然有此一说,急切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撤退!”“你现在就答应我!”流觞吼道,“你答应,我们就往濡须口的方向去,不回牛渚,直接回许都!不要管张隽不张隽,广陵不广陵的了!”“我说了现在不是时候!”晏衡厉声喝到,“流觞,你给我认清局势!”“局势就是广陵已经输了!可你还想搭上弟兄们的性命继续作战!”流觞怒睁着眼,眼中全是血丝,脖子都红了。晏衡心中有些懊恼,他知道流觞心里积怨已久,但他总觉得慢慢开解就是,流觞不会再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流觞比他想的要决绝。“少主,你太让我失望了。”流觞哑着嗓子喊道,“你打这一仗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说过的,我不同意你牺牲十二楼来成全你个人的野心!”“少废话!”晏衡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在这里没法和流觞说得清楚,更何况谢无秋快抵不住了,敌船越来越近,流觞恐怕还以为那箭是普通的箭,不足为惧,才大胆在这里耽误时间。等那船再靠近一分就晚了。晏衡对谢无秋喊道:“先上船!”谢无秋便往这边后退,晏衡正要上流觞的船,不曾想流觞蓦地拔刀,一刀划在水面,水花溅在两人身上,一条浅浅的水沟,便将两人分隔开。“少主,我已经……快不认识你了。”流觞悲戚道,“我跟了你这么久,直到今天才想明白,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啊。老楼主死了,妙吾死了,夜隐死了,玉夫人也死了……到今天,还不够吗?十二楼不是你用来争权夺势的工具,我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人,而你还有无止境的野心。”“你家少主哪来的什么野心,我说,你快点让我们上船不然就……嘶!……”谢无秋肩上中了一箭,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跌进河里。“糟糕,这个距离已经太危险了!”“就算不是野心,也是私心!没错吧!”流觞吼道,“少主,现在,只要你说你愿意带着十二楼回对雨山庄,我们还做原来的那个十二楼,不管这些战乱纷争的,只要你开口,我们立即就走,你快答应我啊!”“流觞,”晏衡哑声道,“连你也要背叛我了么?”“是你先背叛十二楼的!你才是那个叛徒!”翟军越来越近了,流觞也开始着急,但唯有此时,他才能逼迫晏衡作出决定来,否则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你快选!”“过来!危险!”谢无秋忽然按住晏衡就地翻滚了两圈,躲开了险些命中的□□。流觞也被这箭的威力吓到了:“这箭怎么……”忽然,从流觞的船上抛来了缆绳,一道清丽的女声对晏衡喊道:“少主!快上来!”流觞愕然回头:“铜雀?”铜雀以为流觞还想阻拦,唰地拔剑挡住他:“流觞,你要与少主兵戈相向,那么你我的情义,就到此终结了。”流觞急了:“铜雀!你怎么也不清醒!”“你效忠十二楼,而我自始至终效忠的只有少主一个。”铜雀忽的扑向流觞,要去夺他身上的飞花令。微雨楼和凉雨楼离都城太远,弟子们不全像雒城会认晏衡为主,他们认的只有飞花令。要想调度两楼的弟子,必须拿到流觞的飞花令。铜雀此时如此作为,简直是火上浇油,流觞几乎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两人一刀一剑便打了起来。晏衡心急如焚,他和谢无秋已经上了船,但没有流觞的命令,没有人开船,他更不想看见铜雀和流觞打起来,意欲上前阻拦。晏衡焦心战局,没能分心注意到敌军的乱箭,他正要插在两死士中间劝战,铜雀却蓦地尖叫了一声:“少主当心!!”她纵身朝晏衡扑了过来,几枚冷箭“噗、噗”地没入了她的背心,那力道冲得晏衡都是一个倒退,一低头,那箭尖已经抵在了晏衡的胸口。血从铜雀身上流了出来,她张了张口,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盈满了泪水:“我……”“铜雀!!铜雀!!”晏衡抱住她的肩痛声高呼。“少主别再怨怪我,我、的心……自始至终都……少主……”“别说话,别说话了!”晏衡崩溃地大喊:“流觞!!开船啊!!”流觞终于下令掉头,他整个人呆呆地望着铜雀的方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铜雀染血的手慢慢从怀里伸出来,摸出了什么东西,递给晏衡。然后猛一使力,推开了晏衡。铜雀跳上了被晏衡弃下的战船,似乎想掌舵横在河道口中间,再替晏衡争取一些时间。但新一轮的箭雨来了,铜雀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空隙去躲闪,她再次中了好几箭,身子就像稻草人一般诡异的扭动。“铜雀——!!!”流觞遽然大吼了一声,飞身才船头扑了过去,他抱住铜雀的身体,为了躲那些避无可避的箭雨,纵身跳入了河中。“流觞——!铜雀——!”晏衡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他被谢无秋拦腰抱着,才没能回到那艘船上,只能眼见着两个死士的身影抱在一团,殉死一般坠下了冰冷河面。浪涛不休,船只颠簸,但晏衡只觉得这天旋地转是来自头颅之内。他站不住了,捂住心口,蓦地喷出一道血注,仰头朝后倒去,谢无秋扶住了他,可自己却也闷哼了一声。晏衡对这声敏感至极,猛地偏头看他,只见谢无秋背后,已不知何时中了数箭。晏衡目眦欲裂,狠狠咬破了舌尖,告诉自己清醒,然后他反手扶住谢无秋:“你……你怎么样?!”谢无秋嘴唇发紫,压抑地咳了几声:“箭上……有毒。”肝胆两浮萍(1)船行至牛渚,广陵军按晏衡早先布置好的,收到信号便纷纷突围出来,过了夹道,翟军再退就很困难。风向果然变了,晏衡已经顾不上他现在的身份,他摸出张隽给谢无秋的军令,站在船头举起战旗,用内力大声传出去一句:“放火箭!”那一句几乎是瞋目切齿喝出来的,恨不得火将翟军燃烧殆尽似的。广陵军怒吼着冲锋,翟军节节败退。今晚这一仗,以翟军的突袭为始,河上的作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最后以翟军狼狈的撤退而终,双方皆损失惨重。中途晏衡想给谢无秋找军医却腾不开身,谢无秋只道无妨,他从自己身上取出个药瓶来,服用了两颗古怪的药丸,晏衡想他毕竟师承杏林谷,便暂时放下悬着的心。谢无秋的毒似乎没有继续变烈,但他的状况并没有转好。他今天消耗了太多,晏衡想起了曾经他们在逃亡许都的山间,谢无秋就因为体力过耗而旧伤复发,表现出神志不清、走火入魔的症状,那时晏衡不知道他是什么旧伤,后来猜到,应该是四年前雪上飞和鸿泥爪的副作用。这两种毒都是世间奇毒,哪怕谢无秋能研制出解药,彻底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今天的敌袭出于意外,晏衡未雨绸缪了很多,却没替谢无秋考虑到这种情况。或许一直以来在他心中,谢无秋都太过强大,不应该有失手的时候。又想到流觞和铜雀生死未卜……晏衡心中有太多懊恼和悔恨。战火暂息,战船靠岸。晏衡扶着谢无秋下来后,急着回大本营给他疗伤,他中了那么多箭,再加上潜在的可能会发作的旧毒,着实令人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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