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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憋了一肚子怒火想骂人的冯大少哑了,一路沉默的等电梯下楼开车交停车费出门。他现在只庆幸俩人都各自开了车,不用在狭小的空间里正面相对惨淡的人生。
电话响。
冯锡尧看了眼屏幕,自暴自弃的按下蓝牙的接通键。丁勋沉沉的声音传进耳膜。
“聊聊?”
“不聊。”冯锡尧知道自己这样比较怂,可他这会儿真不想再去绞尽脑汁编瞎话糊弄对方,当然说真话更不可行:“累了,身娇体贵,回家睡觉。”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儿,丁勋竟然没有咄咄逼人,涵养极好的让步了:“行,早点休息。”
只是冯锡尧的心还没放回肚子,就听到丁大爷老神在在的动静带着隐约的笑意:“明天我再来探望阿姨。”
将近九点钟,两辆黑色汽车一前一后停在江边。
a市这两年在大力发展沿江经济建设,除了商品房一栋挨着一栋,沿江公园、绿化风光带、市民广场等修建的都很漂亮。半轮弯月之下,原木色的栈道挨着江边蜿蜒向前,一直消失在夜色里。
丁勋点了根烟,跟着把烟盒递给冯锡尧:“大晚上的跑过来吹江风,冯锡尧你的秘密需要这么防窃听吗?”
冯锡尧哼了声,不客气的接过烟:“聊不好杀人沉尸,这里最合适不过。”
“是吗?我以为这么安静的地方适合袒露心声。”男人失笑,斜靠在栈道围栏上,姿态从容,就好像他说的是再正经不过的话,绝无任何歧义。
没好气的瞪人,冯锡尧微微倾身向前,双肘压着栏杆,把目光投向黑黝黝静寂的江水。
“先说李小姐,还是邓……邓什么来着?”今晚的丁勋简直跟冯锡尧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背道而驰,呱噪又犀利,很难招架:“对了,邓欣。”
没把握丁勋能猜到什么程度,冯锡尧干脆闭紧嘴巴不吭气,以不变应万变。
他不说话丁勋也不恼,慢悠悠的顾自抽了口烟接着说下去:“李小姐我只有两面之缘,不太熟悉,不如先聊聊邓欣。”
“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冯锡尧憋不住,硬邦邦扔过去一句话:“你不认识。”
“是吗?”男人转过身,有样学样的跟他肩并肩,也把双肘压在栏杆上,肩膀挨着:“阿姨让我好好劝劝你,要事业也不能丢了生活,长辈之命,怎麽能说没什么好聊的呢?既然不认识,那你就说给我听,当哥的帮你分析分析。”
丁大爷难得摆出一副认真谈心的架势,十足唬人。
冯锡尧一身恶寒,脑子乱糟糟的:“丁勋你是居委会大妈吗?这么啰嗦。我实话跟你说,那是我瞎编的,哄我妈开心的,根本没邓……没这个人。”冯大少心虚的都不敢多提那个名字,生怕某人福至心灵,突然听出两个名字发音上的相似之处。
“哦,虚构的。”丁勋点点头,表情看过去就像“你说我就信”,不气不恼:“能拿这么个虚构人物哄得阿姨深信不疑,那你一定很用心,用很多细节来丰满这个人物形象,和你们的关系。对吗?”
江面吹过来一阵风,拂乱了冯锡尧额前的头发。冯大少活见鬼样的瞥了眼丁勋:“丁勋你这几年是不是闲的蛋疼,推理小说看多了?”心里不妙的感觉愈发浓厚,这小子不再是六年前那个一根筋、简单又直率的家伙了。
“锡尧,”丁勋侧过脸看着他,严肃又认真,看的冯大少心跳都乱了节奏:“我不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顿了顿,男人声音低了下去:“六年的教训还不够吗?”
“六年。”冯锡尧轻笑了声:“丁勋我问你,如果当初我没隐瞒,直接跟你说实话,你会怎么做?”
“是我犯的错,肯定会承认错误,承担责任。”丁勋毫不犹豫回答。
冯锡尧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怎么承担错误?赔钱?道歉?随我处置?”
“随你处置。”
指间夹着没抽的香烟在江风的吹拂下已经燃到了尽头,暗红的火星慢慢暗淡了下去。冯锡尧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底:“丁勋你错了,这是你现在站在六年后给出的答案。如果是那个时候,你根本做不到。”
大概是想到了冯锡尧所指做不到什么,丁勋没再坚持,自嘲的长舒口气:“六年前,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是啊,那时候的年轻气盛,那时候的爱憎分明,那时候的非黑即白,那时候的惊慌失措。如果把那份真相摊开在大太阳底下,对于心高气傲的两个人而言,后果都一样承担不住。
无法当做一夜荒唐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合作。
无法前进一步凭着那点单薄的心动去扛下沉重的“负责”面对世人异样鄙薄的目光。
不是谁对谁错谁勇敢谁又懦弱,在那个时候揭开一切的后果就是两人之间慢慢疏远,直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知道吗,锡尧,”丁勋手指无意识的揉碎了自己手中的烟蒂:“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虽然我错了,这么几年跟你一直针锋相对的,可是我还有弥补改正的机会。眼下这样未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假如当初真的说透了,依照当时的性子和现实,现在我们两个可能已经相忘于江湖了。我不想那样。”
“有区别吗?”意识到对方话里的隐含义,冯锡尧克制住翻滚的情绪:“那时候会怎样,现在还是如此。哈,也不对。毕竟六年前想让你拿出八千万的可能性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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