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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徐韶华骑着租来的马走在前面,而徐易平则驾着马车带着行礼走在后头,徐韶华时不时回身看一眼,竟发现自家大哥在君子六艺的御之一道颇为有天赋。要知道,骑马和驾驭马车二者的难度不可相提并论,可只用三月便可以将马车赶的稳稳当当,可以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了。徐韶华这会儿骑着马慢了下来,他看着正一丝不苟赶马车的徐易平,低低道:“这三个月来,大哥辛苦了。”徐易平闻言,笑着摆了摆手:“二弟你说什么呢?这有啥辛苦的,不就是往上一坐,握好缰绳和鞭子嘛,比地里的活儿轻省多了!”徐易平慢悠悠的甩了一下鞭子,将马儿拉回原位,随后又道:“况且,二弟,你这回也莫要放松警惕。本来爹他想要雇一个车夫的,二弟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去学了这门手艺?”“大哥且直言。”徐易平这时倒是一改平日的轻松欢快,反而肃了面色:“二弟怕是不知,我此前曾经多次拜访数位秀才公,而这里面有一位全秀才公曾经颇有天赋,可最后却连府学也未入内,不过是起于一场人祸。”“人祸?”徐韶华抿了抿唇,静静的看向徐易平,徐易平也解释道:“正是人祸。听全秀才公说,当初他一行十人赶往府城考试,可快到府城之时,他的车夫不知为何吃坏了肚子,可当时为了赶路,众人一路疾行,不敢耽搁,可车夫一个错了神……直直驾着马车撞上了一棵大树,而全秀才公的手臂也因此断了。之后,他只得以左手作答,可即便颇有才华,也因为字迹的原因,被排到了末流。”徐易平说着,挠了挠头:“而且,我听全秀才公说,童子三试之中,院试虽然只有两场,可却是重中之重。这次我自己学会驾马,看谁还敢借此对二弟你出手?旁人哪有亲兄弟靠谱?”徐易平抬着下巴,笑着看向徐韶华:“这回大哥给你压阵,且让那些牛鬼蛇神放马过来!”徐韶华本来正因为前头徐易平的一番话心中感动,可等听了徐易平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笑了出来:“好,有大哥在,我亦心安。”兄弟二人的身影在小路上渐渐消失,而等徐韶华到学子们商议好的集合之地时,安望飞却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华弟……你这是?”安望飞刚一迎上来,就发现了徐韶华身后跟着的徐易平,徐韶华只笑着看了徐易平一眼,解释道:“大哥不放心我独行,是以我爹购置了马车后,大哥特意学了赶车,如今天气炎热,到不用让望飞兄辛苦和我挤了。”“哪里,易平哥对华哥真的是没得说!”安望飞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他也想要这样的兄长,可奈何他安家一脉单传,如今他一人支撑实在太累了。徐韶华听到这里,面上泛起一丝笑容,而就在二人说话之时,胡氏兄弟与其他租了马车而来的学子们也赶来集合了。“诸君既已到齐,那我等也该出发了。”“出发!”众人经过温显臣整整三个月的磨练,如今皆摩拳擦掌,只想在院试之上大展拳脚。之前,温显臣在徐韶华回来后,为了震慑众人,这才吐口了院试的特殊之处。但之后,学子们也不干了,时不时学累了就让温显臣来点儿激励他们的话,温显臣哭笑不得,只得将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府学生活娓娓道来。而府学与社学不同,府学之中的学子太多太多,先生大多都是举人,甚至是致仕的大人,晏南府学还有当世大儒坐镇。可正因这些先生身份不凡,他们的授课皆不似如今的社学先生,一门心思的压着学子们学习。是以,每年府学都会清退一批学子,因为太过散漫而考核不合格的学子。温显臣说起此事时,颇为可惜,秀才已经是大部分寻常人穷其一生所能走到的最高境界了。可若是一朝行差踏错,误了学问,那同样耽误的,还有自己的人生。是以,温显臣并未将这些事隐瞒,反而希望学子们可以以此自勉。因为温显臣提前打的预防针,众学子对于院试后的府学那是又好奇,又向往,这会儿对于院试的期待值也尽数拉满。众人不是头一次出门了,是以出发没多久,便有学子开始串马车了,不过这会儿太阳还没有热起来,徐韶华只骑着马走在外头,一路微风拂面,倒是怡然自得。等到众人在晌午时分停下来吃干粮休息时,徐韶华这才回到马车上休息,而徐家的马车不小,租来的那匹马也被并入拉车的马旁。“二弟,如今天热,这些肉脯放不得,这一顿就吃完吧。”徐易平在车壁处摸索了一下,随后拉出了一个暗格,里面赫然是一大包的蜜汁肉脯。“咦,这里是空的。”徐韶华敲了敲一侧的车壁,这空出的一处并不多,所以看着与外面竟是大差不差。“嗐,我学驾车的时候,爹他老人家也没闲着,原来的马车还是太过简陋,爹想着二弟你若是在马车上想要读书还是做什么,用的有个趁手的地方放着不是?”随后,徐易平靠着一个小型的竹夫人,发出一声喟叹:“肉脯配干粮,舒坦!不过,也就今个能吃这么好了!”“如今天热了,即便带上肉食一类,也放不住,若是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也不值当。”徐韶华这会儿也懒懒的靠着竹夫人,身下是被垫的绵软,又铺了竹席的垫子,随着凉风自窗外、车门吹进来,徐韶华不由眯了眯眼:“等到了府城,就可以轻松了。”“嗐,我就那么一说,二弟还当真了。咱家以前吃的比干粮可差远了,那时候的苦都能吃,现在有啥?”徐易平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徐韶华却缓缓睁开眼,认真道:“吃苦只是一时的,我不会让大哥和爹娘他们一直吃苦。”徐易平听到这里,不由得抬眼看向徐韶华,他默了默,这才轻轻道:“二弟,咱们家已经够好了。起了村子里最好的房子,还有如今青兰的生意做开了,家里还有圣上的赏赐……二弟啊,这些东西外人看着只觉得荣耀非常,可我这个当哥哥的,知道这些来的有多么不容易,你才多大,咱们一步一步来可好?”徐易平本不打算说这番话,毕竟家里现在的家业基本都是二弟得来的,他这个做兄长一边享受一边还要让弟弟不要努力,被人听去只怕要说他一句冠冕堂皇。但,徐易平知道自家二弟不是那样人,这也就够了。而徐韶华听了徐易平这话,他半靠着竹夫人,单手支颐,只笑了笑:“大哥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徐易平闻言,只得轻叹一声,随后却不多言,他读书无门,那便做好这些琐事吧。徐韶华歇了半个时辰,等最毒的日头过去,车队便开始行进起来。这一次,徐韶华没有出去骑马,反而在马车里休息,顺便将教瑜大人之前留下的一些没有做完的题目在脑中构思解答。温显臣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教瑜,可是对于自己的学生却可以称得上一句掏心掏肺。可是,在社学的时间终究是有数的,是以他只得将自己能想到的考点都记录成册希望学生们多学一些,也就多一份成为秀才的机会。因为之前的默契,此番学子们都会在徐韶华闲下来的时候过来询问徐韶华破题的思路,以及自己的不明之处,这一路众人的气氛倒是和乐融融。如今眼看着已经快要抵达府城,众人这才稍稍松懈下来,不过也是因为他们太累了。到底都是些文弱书生,能坚持这么久舟车劳顿,并且日日费心钻研题目,他们也已经精疲力竭,是以都与徐韶华说好今日进城前且歇上一日休整。安望飞这两日马车坐的整个人腰都要断了,这会儿正趁着马车前行,龇牙咧嘴的揉着腰,突然听到自己的车壁被敲响了:“望飞兄,可要去跑马试试?”安望飞顿时眼睛一亮,直接挑了车帘,看着外头骑着马的徐韶华急急道:“当真?我还以为华弟腾不出空呢!”“之前与望飞兄说好的事儿,岂能说话不算数?望飞兄且先下来吧。”安望飞立刻应了一声,随后便跳下马车,徐韶华冲着安望飞伸出一只手:“望飞兄,来!”安望飞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徐韶华用了一个巧劲儿,安望飞便坐在了徐韶华的身后。二人虽然只差了一岁,但徐韶华此前一直没有吃饱过,这半年过去,徐韶华好容易已经与安望飞的眉毛一般高了,但让安望飞坐在前面还是有些挡视线。()但这还是安望飞头一次骑马,这会儿怎么新鲜都不够,哪怕骄阳似火,可安望飞却似怎么都不怕热一般,东看西看的。?想看折秋簪花的《天才科举路》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望飞兄,坐好了!”既是要带望飞兄踏马疾行,那便要好好体会一下速度带来的刺激,而随着两人的身影远去,刘铭不由感叹:“安同窗与徐同窗,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啊。最起码,在这节骨眼上,我是不敢这么疯一回。”“可是,徐同窗虽然比你我年少,他做事却从未出过一次岔子,若是徐同窗愿意带我一程,我也愿意的。”学子们的几句低语,徐韶华一概不知,这会儿安望飞紧紧抓着徐韶华的衣摆,却坐的笔直笔直,感受着狂风拂面的滋味,呲着大牙傻乐:“痛快!痛快!今日方知太白笔下的踏沓如流星是何滋味!”徐韶华微微一笑,感受着手中缰绳粗粝的感觉,他亦扬声道:“望飞兄,还要试试更快的吗?”“来!”
安望飞正是痛快的时候,下一刻,只觉得□□的骏马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射而去!小道之上,一时尘土四起,而就在二人一骑飞驰而过之时,路边的灌木丛动了动,却很快便陷入了平静。片刻后,徐韶华忽而拨转马头退了回来,他拨开灌木丛,果然看到里面正躺着一个双眉紧蹙,嘴唇发白的青年。“我就说我没有看错,方才这灌木动了一下来着。”安望飞栓好了马,走过来听到徐韶华这话,不由道:“啧,华弟这一手,让我方只背碑覆局原来并不只是一句虚言。方才我与华弟同骑而过,我是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到。”“我刚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异动,不过真正吸引我的,还是此物。”徐韶华指了指那青年手腕上的银镯子,大周的孩童若是幼年体弱,便会在腕上带一只平安镯,而方才便是那平安镯的银光吸引了徐韶华。“好了,望飞兄,不说了,马上有水,先给其喂一些吧,这么热的天,他许是中暑了。”安望飞应了一声,等他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徐韶华直接将那青年抱了起来,送到一旁的大树下,随后便开始给那青年宽衣解带起来。“华弟,这,这于礼不合啊!”虽然现在他们处于荒郊野外,可是这么扒人家衣服也不太好吧?徐韶华抬眼看去,看到安望飞呆愣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我这是在救他,这里距离府城还有一段路,马车过来更需要时间,现在还不知他中暑多久,只能勉强一试了。”随后,徐韶华让安望飞给那青年喂了水,而徐韶华则是将一旁大树的树叶捋了几片,随手一翻变成了一把扇子,这才坐在一旁给那青年扇着风。而安望飞这会儿小心翼翼的将水给青年喂了进去,他虽然昏迷着,可却有吞咽意识,安望飞顿时松了一口气。()“华弟(),他应当也是此次前来院试的学子。≈ap;rdo;徐韶华点了点头?()?[()]『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他方才扒青年衣服的时候,便看到了他怀里的浮票:“也不知他为何一人赶路。”安望飞坐在徐韶华身边,看了一眼青年,这才小声道:“华弟,只怕此人是被同窗坑害了。”徐韶华听到这里,眉梢抖了抖,他本以为大哥此前所言只是个例,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连望飞兄都有所耳闻吗?“之前教瑜大人说了院试重要,所以我让我爹打听了一下,只咱们瑞阳县近年便有数名学子被人算计而导致院试失利。也是如今有了社学,咱们这些同窗又是日日朝夕相处的,所以还能信任,可是此前的学子……”安望飞话没有说完,而徐韶华看了一眼青年的面容,淡淡道:“难怪觉得他眼生,想来是上一届府试的学子了。”府试乃是一年一次,而院试却是三年两次,而在社学之前,寻常学子只能凭借感觉结伴同行。徐韶华和安望飞正说着话,便连那青年手指动了动,随后幽幽醒转,可随后他立刻在自己胸口前摸索起来:“我的浮票!”青年面色一白,整个人差点儿又晕了过去,正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如清泉流淌,让人不由向往:“这位仁兄,你的浮票在这里。方才见你似是中了暑气,晕倒在地,不得已解了你的衣襟为你散热。”青年闻言,这才愣愣的寻声看去,随后他便不由心道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如玉公子!但见少年一身青楸花罗直裰,内着玉白软绸内衫,端的是清风朗月,如玉如霜的绝世风姿。“多,多谢恩公。”青年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仍觉得昏昏沉沉的,可是却连忙将自己的浮票揣在怀里,这才整理起了衣服。等整理妥当,青年这才站起身,冲着徐韶华深深一礼:“在下凌秋余,字白藏。谢恩公救命之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他日恩公若有差遣,白藏誓死以报。”“不必如此,我只是恰好看到,顺手为之罢了,凌兄不必方才心上。我名徐韶华,这是我的同窗安望飞,我们为赶考院试而来,是以此番相遇,也是我等的缘分。”“你,你便是徐韶华?!”而这时,一旁的安望飞打量着凌秋余,随后惊呼出声:“凌秋余!你是凌秋余!华弟,这是上一届的府案首!不过,你不是覃阳县人吗?这边乃是我瑞阳的方向……”凌秋余听了这话,不由面色一变,他抿了抿唇,唇色越发苍白:“我,我也不知道……我本是与同窗一同而行,却不想等我醒来时,同窗和车夫都消失不见,而那匹马却似发了狂使得在路上乱窜,天刚亮的时候,它撞死在一棵树上,我,我被甩了出来。”凌秋余一面回忆(),一面揉了揉额角,他的手背上有一片严重的擦伤,不知院试前会不会好起来。“我走了一路,也没有看到界碑,好容易等看到了大路,却不想体力不支,竟,竟晕倒在路边,还中了暑气。”凌秋余说完,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安望飞并未多言,只是看向徐韶华,而徐韶华听了凌秋余这话,只皱了皱眉:“也就是说,凌兄这是被同窗抛下了?”凌秋余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马车一路疾驰,我不敢跳车,幸好那马自己一头碰死,马车也足够坚固,否则……”凌秋余想想便觉得后怕不已,他一脸庆幸的说着:“幸而遇到了徐兄弟和安兄弟,不然我怕真要暴尸荒野了。”“罢了,先不说这些了。这里距离府城不远,凌兄若是愿意,可以乘我们的马车先到府城。”凌秋余闻言,他不由得红了红耳根:“我,我身上的财物皆消失不见,我如何能白乘两位兄弟的马车?我,我给二位写个欠条如何?”“你只给华弟写就够了,也是华弟眼力好,这才看到了你,我就是个打下手的!”“望飞兄。”徐韶华不赞同的看了安望飞一眼,安望飞笑嘻嘻道:“哎呀,华弟你二人同为府案首,虽不是一届,可是方才你发现了凌兄也是事实,这是你们的缘分,我就不掺合了!”安望飞如是说着,一旁的凌秋余也明白了自己方才因谁而得救,这会儿看着徐韶华的眼中满是感激。不多时,徐易平驾着马车率先赶了过来,等看到二弟坐在一旁的树下等着的时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弟,你跑那么快作甚?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放心!”徐易平见二人都好好的,这才看向一旁的凌秋余:“这是……”“路上捡的上一届的府案首。”徐韶华这话一出,徐易平都懵了,捡的府案首?凌秋余这会儿也连忙上来见礼,他见徐易平更为年长,忙拱手一礼:“见过徐兄,在下凌秋余,方才不小心中了暑气,幸得两位兄弟施以援手。”随后,在等后头的马车追上来的间隙,徐易平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立刻看上徐韶华:“二弟,你看我说的可对?这院试的路,可一点儿都不太平!”徐韶华不由无奈一笑:“大哥说的是极,此番还是大哥思虑周全!”徐易平这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那与徐韶华略有相似的眉眼笑起来倒是一个味道。徐韶华见状,也颇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凌兄中了暑气,还是先进马车歇息吧。”“是,多谢徐兄弟。”没过多久,后头的马车追了上来,安望飞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一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府城。这一次,众人直接熟门熟路的去了客栈,而随着徐韶华刚一踏进客栈的大门,小二便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徐小郎君来了?快进快进,我们东家都念了数日了!”上次这位徐小郎君在大堂一番义言,可是为他们客栈带来的不少的客人,东家早就想感谢一二了。“有劳记挂,我们先订房间吧。”徐韶华微微一笑,小二立刻道:“您不用订,东家让小的给您留了一间天字号房!不过……”小二看向徐韶华身后的众人,众人立刻反应过来:“我要一间天字号房!”“我要一间普通客房即可!”……随后,众人忙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房间,而凌秋余却留在原地,等众人散去后,徐韶华这才将一张银票塞进凌秋余的掌心,大大方方道:“凌兄,一并写在欠条就行。”凌秋余一愣,随后眼眶微红,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定了一间普通客房。而这会儿,徐韶华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躺在床上,而是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思索着:原来,那个让苟延残喘的狄人用三年时间恢复生机的凌白藏,曾是泰安府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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