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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十五岁及笄起,说亲的人家几乎踏破了门槛。
放着满京城的公侯贵戚,谢家挑来拣去,最后却看上了杜氏的百年清贵家世,士人书香门第。
这样的一门亲事砸到头上,杜幼清被几个好友屡次打趣,说娇妻人美如花,奈何有个彪悍岳家。杜氏与其说是迎娶,不如说是入赘,杜幼清还闷闷不乐了许久。
这样的天之娇女,若是身契落入自己手里,将满身的骄纵脾气尽数收起,从此做个予取予求的房中解语花……
杜幼清心里一荡,无数绮丽的念头从心底升起,口干舌燥。
在他对面,谢明裳的手指纤如青葱,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掌心的荔枝核儿。
杜幼清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趁夜色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纵使不能为正妻,也定不会委屈了你……必当筑金屋以藏之。”
谢明裳垂下眸,望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她想起上个月的某个夜晚,自己赴宴大醉而回,杜幼清护送她回府,路上她借着醉意,死活要勾一勾他的手指。
当时,杜幼清忙不迭地让开了,还斥了她几句,说道礼法不可废,夫妻一日未成婚,一日便要守住规矩,莫要叫人诟病轻狂,堕了两姓声誉。
言犹在耳。
谢明裳笑了声,“现在就把我当奴婢了。我还没入你杜家呢。“
杜幼清猛地清醒过来,慌忙松了手。正尴尬时,谢明裳却已经轻描淡写转开了话题去。
“其实你说错了。家里犯了事的女眷如何发落,并不是你一个区区六品文官奔走几次就能决定的。”
杜幼清急忙道,“事在人为。在京城行事,钱财还是其次,主要是看情面。”
他口口声声的看情面,谢明裳却不肯给他一个情面,直截了当道:
“好个事在人为。你我早有婚约在身,你杜家想出手帮扶的话,早几日便该上门议婚了。如今压根不提,只谈什么赎买……怕我们谢家牵累了你们杜氏吧。”
杜幼清的脸色又蓦然涨得通红,嘴唇翕动几下,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一阵死寂般的安静。
话题硬生生停在这里,两人再也无话可说。
谢明裳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我知道了。”
掌心的荔枝核儿,被摩挲许久,沾染了人体体温,隐约发热。
“你我认识这么久,留个纪念罢。”谢明裳把荔枝核儿掷去对面,“京城少见的春荔枝,种在你家庭院里,运气好的话,十年八年或许能结果。”说罢转身往对面的青衣巷里走去。
杜幼清追在后面喊了两声,她都没有应。
正好一阵风卷过长街,从酒楼里伸出庭院的梨树枝桠上簌簌落下了一地雪白的梨花来。
谢明裳踩着梨花走过御街,穿过青衣巷,之前月下承诺的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犹如这满地梨花,俱被雨打风吹去了。
青衣巷深处缓缓行驶出一辆马车。兰夏含泪掀起车帘子,远远唤道:“娘子。”
谢明裳捏了捏兰夏胖嘟嘟的脸颊,“哭什么。我们谢家人不爱哭鼻子。”解下系带,把披风递给兰夏。
正踩着小凳上车,身后御街方向的地面忽地传来隐隐颤动。
谢明裳起先没在意。等马车起步,缓行到青衣巷和御街的交叉口时,御街远处的马蹄奔腾声响已到了近前。
赫然上百佩刀披甲轻骑,狂风暴雨般疾驰过宽敞御道。
轻骑由南向北直行,遇车马而不缓速,前方行驶的官员车马慌忙左右躲避不迭,骂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谢家马车在巷口勒停,目送上百轻骑排成锥形护卫阵型,簇拥着当中一匹雄健黑马,马上的应是他们主将,远远地看不清身形,只见身后烟尘滚滚,笔直往北面的皇宫方向呼啸奔腾而去。
“御街不是禁驰马?”谢明裳放下车帘子,往后厢壁一靠。
“这是哪家入京复命的武将?胆子不小。大清早得罪满街的文臣,明天递进六部的弹劾奏本能淹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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