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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出去?我大宋女子,十三岁即可嫁人,你这甥女,瞧来也有十岁了,本帅看这亲迎队伍亦不寒碜,想来男方并非低微的人家。若继母待你甥女不善,她适龄嫁人,有个依靠,岂非一条上佳之路。你一老一少两人,缘何要这般当街哭闹寻死?”章捷虽面色和缓,但通身久积而成的沙场威势,如无形之掌,压得人语噎。旋即,他马鞭一挥:“你这妇人噤声,本帅要听管家道来。”杨管家忙上前作揖行礼,目光怯怯,口齿却清楚:“大帅容禀”穿越得了个牌坊(下)白发老将军章捷,将杨管家的一番话听了,面色陡变。他“噌”地翻身下马,将鞭子扔给属下卫士,大步迈到姚欢跟前。“小这位姚家娘子,你的你的婚誓之人,可是殉职于洪德城?”姚欢于缩肩忍痛之中,实则已将老管家杨翁向章捷禀报的缘由,听得分明。她竟然能理解此世人们的语言。除了一些舌尖音和短促的入声词外,年轻郎中的温言细语,姨母的爽利斥责,章老将军的森严问讯,杨管家的简练叙述,姚欢听来,都不算费力。然而,她不敢开口,或者说不知如何开口。从表达的口音到表达的内容,她都惶然无把握。看来,她虽穿越到这具古代姑娘的躯壳上,却并未完全融入这姑娘的神志与记忆中。但唯独章捷提到的“洪德城”三个字,陡然如利刃般,剜得她心头一恸,更甚于弥漫头部的重伤。顷刻间,姚欢无法控制地,从抽噎到咧嘴哀哭起来。揽着她的姨母,死死盯着姚宅老管家杨翁,眸中怒意到底熄了三分去。“这杨管家,向大帅禀报原委时,言语间倒是悯恤欢娘的。想来他一个老仆,奴契在主家手里,哪里能制住那恶妇,只能眼睁睁看着欢娘上喜车。”姨母嘀咕须臾,冲杨管家点点头,算是表示有限的和解。因又见姚欢啼哭不已,姨母便替代外甥女向章捷禀道:“章大帅,这杨翁是俺姐夫家世仆,亦算得看着俺外甥女长大。他所言属实。俺姐夫,本就是北方姚家的一支,他虽是书吏,却有一老友在西军效力。俺外甥女与那位军爷的儿子从小青梅竹马,早早便定了婚约。姐夫姐姐搬来开封府后,他两家仍商定,待俺外甥女过了十八岁,便回秦州与那儿郎完婚。未料得去岁初夏,俺姐夫正病重时,秦州来人报信,说那儿郎和他父亲,都在打西夏洪什么城的时候,殉身疆场了。”姨母说到此处,葱葱玉指倏地点向一旁那战战兢兢的送亲媒婆:“我外甥女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她明明在我姐夫西去之前得到父亲应允,要为那殉职儿郎守节,此生不再从人。偏你这官媒娘子,是俺姐夫那恶毒继室的亲戚,两婆娘合计着,将我外甥女卖去曾家,给那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冲喜”姨母那最后半句话甫一出口,杨管家脸色一变。而那送亲媒婆则仿佛顷刻间醒悟过来,恢复了战斗力,抢上前来,冲姨母啐道:“咄!你这泼妇当真不知好歹,竟这般口吐秽言,诬毁堂堂曾枢相的孙儿。曾府累代皆是国朝名臣,姚娘子能去做曾府的孙媳妇,已不知是前世积了多少德,才有今世这高攀的福分!”“住口!”章捷一声断喝,如平地惊雷,吓得媒婆扑通跪地,不敢再开腔。章捷是老于军旅的宿将,战场上瞬息万变,他都能很快理清头绪,今日这偶遇的一场风波里,出来说叨的角色,又个个伶牙俐齿,因而他已完全弄明白了。章捷此番自秦州回京,一方面是向天子奏禀西路军的边防军情,另一方面还要去拜会自己的上司宰相章惇。而这两位章姓大员,将要在会面中商议的,可不止是打西夏人那么简单。章捷万没料到,自己今日竟撞上了知枢密院使曾布的孙子娶亲,而且还是这么一出已然大白于街市上的闹剧。当朝知枢密院使曾布,跻身宰执班底的重臣,长孙曾恪却是个庶出,先天羸弱,且据传不能人事,东京官场确有所闻,章惇也和章捷提起过。“人若废了,赫赫曾府,聘个小门小户但也算是官身人家的女子进门,姑且放在庶长孙房里做做样子,倒也说得通。”章捷自语道。紧接着,有些念头在他脑中飞电般闪过。再度昂首扫视周遭众人时,章捷那如炬双目中,竟也隐隐有了一层泪光。“洪德城,”老帅哽咽道,“是大宋子民都应该记住的名字。夏人嗜利猖狂,数十年来屡寇我境,不重惩何以休兵宁土?洪德城一役,我大宋秦凤军酣战一场,西夏兵将窜逃坠崖者不可胜数,我大宋一血前耻、大涨士气。好男儿马革裹尸,心爱之人誓为他守节,这般深情义举,位在枢密院的曾相公,曾公子宣,他怎会视而不见、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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