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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枝看了眼桌上的华美钗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里随便一件收拾拿出去,那可是后半生的衣食无忧,她虽早早的打定主意跟着主子离开,可她们带走的银钱并不富足。“我不想留着他的东西,往昔谍司存下的银钱还不够你霍霍的?”孟清禾一眼便看穿了拢枝那点藏着的小心思,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只要这丫头不胡来,给她惹上莫须有的麻烦,这一路上的花销应是绰绰有余。拢枝委实舍不下院里养的那几只狸奴,死活都要带一只离开,可又迟迟拿不定主意,在小梅和鸭梨之间徘徊不定。孟清禾这些日子极为嗜睡,白日犯困的紧,就着南苑暖阁的贵妃榻一睡就是整个午后,胃口似乎也不大好的样子,昨儿个厨子呈上来的醋鱼,她闻着腥儿,更是一口未动,白白便宜了那些个院里的狸奴们。“这几日瞒窕枝得紧,还未来得及与她好好道别。”拢枝垂下眼睑,扑闪扑闪的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眼睛,对于窕枝的背叛,在得知傅翊没死的那一刻她便释怀了,不过自己心底不上不下的憋了一口气,难以纾解,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不是么?前院传来动静,孟清禾倚在贵妃榻上小憩,闻声丝毫没有起身的动作。“你以为真瞒得过她?窕枝功夫不差,你既舍不得毒死她,消息传到谢殊耳中已成必然。”孟清禾淡淡开口,她的警觉性没那么差,夜半三更偷偷潜至榻侧的那人是谁,心中早已了然。两人互相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各自掩饰着内心的思绪,心照不宣的粉饰太平。“您就不和谢大人告个别?他今日加封摄政王,姑且算作是得偿所愿了。”拢枝现下听得一头雾水,折身那双熟悉的云靴映入眼帘,很是知趣的端了瓷碗出去,喂那些蜷在院儿里晒着太阳的懒狸奴们。孟清禾掌心攥了攥盖在身上的绒毯,入目即见男人高大的身影。他未着穿官服,一身白衣金纹襕袍,墨发轻垂至胸前,神情憔悴。“这是你要的,既要离开兆京,那便如你所愿。”男人从怀中缓缓递出一封休书,他的手在空中僵持了许久,自己该多为她打算的,带着谢夫人的名义离开,他声名狼藉,只会给瑜娘徒添麻烦。孟清禾抬手接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料到谢殊今日会专程前来与她作别。其实,昨夜他拥着假寐的自己,近乎絮絮叨叨了一夜。别扭的偏过头去,她止不住轻咳了两声。谢殊应是知道她是醒着的,方才会那般肆无忌惮。平日里这般清冷高傲的人决计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却在这数月的夜间一点一点的呢喃在她耳侧。“瑜娘,你多保重,傅翊与嫣然大概在苏杭一带水乡,你若要去寻他们可往那处。”谢殊的嗓音柔和低沉,像是裹了糖浆的蜜油,惹的人心底发酥发麻。孟清禾微正了正辞色,望向谢殊的星眸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仿若这些年如火般炽热的疯狂在某个刹那间燃烧殆尽,空余下怅惘、苍白的,如死水一般的平静。“嗯,谢殊,谢谢你。”她伸手接过那封信笺,偌大的休书二字笔劲势弱,透着一股浓稠的无力感,似是一个溺水之人握空后徒劳无功的最后静默。‘你还会回来兆京么?’谢殊轻叹了一口气,堵在喉口的窒息感叫他欲言又止,午夜梦回间,那些挽留的话在口中反复了千百遍,终是化作了如鲠在喉的酸涩与今后无尽的孤寂。绫华与群臣在朝堂上等了谢殊足足两个时辰,方才见到来人。即便众人心中颇有微词,但在看到一身素衣而来,面色沉郁的谢殊时,还是很识时务的选择了缄默。大燕历朝仅出过两位摄政王,如今谢殊身临此位,于谢氏一族而言可以说是盛极一时的象征。只众人自此,便鲜少再见到这位一人之下的王爷笑过,整日埋头朝务,甚至废寝忘食的不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的余地。绫华高坐帝位,将群臣私下对谢殊的议论看在眼底,笑而不语。“尧安你说,‘摄政王’算不算对他的另一重桎梏,自此山间的清风明月,山河万里的盛景,皆与他谢殊无关?”她扯着身旁宦侍的衣袖,语态玩味,眼底隐隐流露出一抹同情。“奴才会一直陪着陛下的。”沈尧安心下知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绫华身为女帝,午夜梦回却也会时常害怕成为谢殊那样的孤家寡人。“朕不比谢殊看得清明,尧安亦不是孟清禾,海清河晏,江山万里都是我们接下来并肩一同去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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