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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嘴角甚至开始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冷笑。只想当王妃的皇后太屈才了,应该派她加入边军,让她站在城墙头上迎风招展劝降外邦,才不浪费她这满腔的热血。隔壁马车的置若罔闻并没有打击到夏和易的积极性,她兴致勃勃拉拉杂杂地扯了一大堆,然后及时绕回来点名主题,“王爷,您明白我的暗示了吗?”皇帝因为皇后连暗示和明示都分不清而感到头疼,并且认为她胡诌得没边儿,痛苦地揉着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卷起的车帘让日光透进来,天边日头渐西,再不抓紧回去,要被潘氏揪耳朵了。夏和易也觉得再这么忸怩下去不是个方儿,干脆一跺脚,遮羞布狂放地一扯,“是这样的,王爷,自从前几日假山洞一别,我就对您日思夜想、寤寐思服、求之不得,于是决定上门替我自己说媒,向您提亲……不,是希望您能上门向我提亲。”武宁王说:“不。”夏和易的高谈阔论尽数被这一个冷冰冰的字眼堵在嗓子眼儿里,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您……您说什么?”要求重复一遍也不会改变任何既定的痛苦,武宁王的声线照旧冷若冰霜,“本王不会娶你。”太直接了,夏和易小小地受挫了一下,手臂都忘了放下来,僵在原地。春翠和秋红赶紧上来搓她的手,重新温暖了她冰冻的心。“上回假山洞里太黑,您可能没看清楚我的脸。打小我阿爹阿娘就说我,除了长得好看些,别无长处……”夏和易不死心,自夸自黑都毫无心理负担,挥手让春翠给她打起车帘,把脑袋凑出去几分,“要不您掀开车帘瞧一眼我?仔细打量打量,您兴许就改主意了呢?”皇帝大彻大悟了,这是他头一回认识到一个真理——永远都不要低估一个豁出去了的女人。他没来得及阻止,躲在马车阴影里的陈和祥就替他撩开了车帘。这儿是贴心奴才们提前为他精心挑选的谈判之地,两辆马车车轮抵车轮,车窗格挨着车窗格,皇后的脸贴上来,无法阻拦地戳进了他的眼眶子里。扑面而来美满甜蜜的金桂味道应当是薰香,细嗅下去,发现其中还混杂着一股荆棘般坚韧挺拔的草木气息。这株桂花树不该长在被悉心呵护的园子里,更像是从原野上广阔的池塘碎砖篱笆里探出来的,生机勃勃,不屈不挠。既然打起了帘子,皇帝赏脸调过脸去,发现关于美貌这一点,她倒是没有像通常那样大言不惭。透过一点一点金色的浮尘,袅娜的姑娘趴在窗格上,肤若凝脂,杏眼樱唇,那双定定仰望他的眼睛里,有一片澄澈荡漾的星海。皇帝先是觉着诧异,他的皇后顶着这样娉婷的容貌,他竟然三年都没有留意。而后迅速变为愤怒。身为闺阁女子,出门在外,不戴帷帽也就罢了,只在假山里见过一面的男人,就敢这么不知羞臊地把脸往人身前递?莫不是以为全天下男人都是正人君子不成?王朝大了,宗室里龙蛇难辨,什么人都有,这要是遇上歹的,一时兴起强纳了她,回头不认账,莫非她觉得夏文康会为了她打进王府里?夏和易在翘首等待中迎来了雷霆盛怒。他平冷的声口像寒风过境,“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们泾国公府的规矩是自个儿上门说和?你还是个姑娘,如此抛头露面,夏文康就是这样教育子女的?既然小家都管不好,大国就更不必管了,早日卸了爵位,到夏家宗祠前磕头跪死罢。”陈和祥慌慌张张比口型,“太重了,太重了。”夏和易不知道为什么武宁王能有这样的威仪和气势,明明他声调也没拔高,但她听着就忍不住微颤,手里抓着的两个丫鬟更是,差点就要打起摆子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弱了些,“您说得对,是我唐突了,请您当我今日没来过,万万不要迁怒公爷。”马车和主人一样,默不作声地静悄悄离去了。皇帝心里当然憋着火,大概是从她一门心思要嫁戴思安开始的,一直憋到她一门心思想嫁武宁王,火苗簇蔟燎原,最终掀起一场接天怒火。“朕哪句说得不对?”他冷冷眯着眼看表情丰富的陈和祥。陈和祥勉强挤出笑,“您说得句句都在理,许是姑娘家脸皮薄,受不住实话。”他能怎么说呢?这位万岁爷没有什么和姑娘家打交道的经历,把对待那帮大老爷们儿的劲儿一概不落地发落在姑娘身上,这夏二姑娘八成回头要哭鼻子了。皇帝收回视线,声调和神态一样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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