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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君的目的,则是重提联姻。而代国的公子胜,必须不计一切代价,离间郢、梁二国,方能让国内武王安心征战,拓展版图,预备来日吞并梁国这块大肥肉。“北雍来势汹汹,”毕颉将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语成功地说了出来,“这些年里,除却郢国未正面对敌外,梁、郑、代三国俱饱受其侵扰之苦,今日拔一城,下月劫一村,玉璧关乃至将军岭一带三百余里,如今已被雍国夺走,若非上将军振我中原诸王声威,夺灵汉郡,再过两年,北雍便将据有洛阳,到得那时,便更赶不走了。”琴声渐渐低了下去,倏然间,毕颉从左右席间诸人脸上,看见了恐惧的表情。“怎么了?”毕颉说,同时心想,我说错了什么吗?殿内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毕颉忽然道:“上将军?”下一刻,毕颉感觉到手背溅上了少许温热的液体,再转头刹那,只见一柄黑色的剑刃,从重闻粗壮的脖颈前刺了出来,鲜血一股接一股地往外喷着。重闻张着嘴,口中不停地往外溢出鲜血,席间所有人看见这一幕时,顿时忘了叫喊,迟延訇已不知何时软倒下去,血液从他苍老的胸膛前淌出,浸湿了他花白的胡子与相袍。“上将军!”毕颉发出一声疯狂的惨叫,就在重闻的背后,耿渊抽走黑剑,揽着重闻的肩膀,把他放倒在地上,继而提着剑,走下王席。长陵君马上起身,扑向那厚重的铜门,吼道:“有刺——”耿渊倏然加快速度,如虚影般掠向堪堪冲到铜门前的长陵君,一剑从肩到腰,如撕纸般将他斩成了两半。子闾一声怒吼,掀起案几,奈何武器却已在殿外被重闻收缴,他转身要逃向小门的瞬间,背后一剑如流星般射来,穿透他的胸膛,将他钉在了殿内柱上。耿渊仅用了一剑,便结果了郑国上将军的性命,子闾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公子胜脸色煞白,却没有起身逃跑,拈着杯的一手不住发抖,再看梁王,此刻毕颉张着嘴,半晌却叫不出声。“你……罢了,”公子胜惨笑道,“我竟死于汁——”一句话未说完,耿渊已轻轻一剑,将公子胜的喉咙刺了个对穿。外头兵士已觉不妥,于铜门外高呼道:“上将军!”耿渊转身来到梁王面前。“对不起了,”耿渊淡淡道,“骗了你们这么多年。”毕颉张着嘴,所有的力气都随之消失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努力地挤出一丝苦笑。“我以为……以为……”毕颉懦弱了一辈子,在这时候,有一股无形中的力量,支撑着他缓慢地说出了那四个字。“耿渊,你这畜生。”毕颉轻轻道,等来了他这最好的朋友刺向他心脏的一剑。殿中静得落针可闻,阳光照在铜门外,门缝里源源不绝地渗出血来,长陵君苍老的身躯中竟是爆发出了如此丰厚的血液,涌了满地,甲士们推开门时,已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那盲眼的琴师端坐殿中,抚琴奏响此生最后一首曲子。“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寒风从殿外吹来,吹灭了殿内的灯火,死尸遍地。耿渊的头渐低下去,趴在琴上,瘦弱胸膛中迸发出的殷红血液,浸满了他的琴。腊月,玉璧关外漫天飞雪。雍王汁琮站在长城上,望向南方的辽阔土地与起伏的群山,英俊的国君一袭黑色王袍在风里飞扬,侍卫长卫卓快步上了长城,来到汁琮身后。“说。”汁琮沉声道。“梁王、上将军重闻、左相迟延訇、郢长陵君、代公子胜、郑子闾全诛。”卫卓低声道。汁琮不现喜怒,深邃的漆黑双目只望向更遥远的南方,大雁飞过。“耿渊大人谢世。”卫卓最后说。汁琮转身,沉默地走下了长城。卷一·十面埋伏登门客距离耿渊琴鸣天下那场杀戮,已届三年了。春雨如油滋养着郑国的田地,梨花被打落满地,贴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地上,辙痕碾过石砖间的泥泞,将雪白的梨花深深地印了进去。铃声来来去去,从浔东城各户深宅大院的高墙外传进,货郎走街串巷,吆喝三长一短,到得城北姜家,却不停留,只加快脚步,从角门外走了过去。这家人不知何时搬来此处,亦从不与左邻右舍寒暄,终日紧闭大门,留一角门,予一名老哑仆进进出出。养了一名七岁孩儿,偶尔会爬到梯子上,扒着高墙往外看,满脸惆怅地注视着街外巷中顽童追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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