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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裴彦苏彻底离开,韩嬷嬷进来,萧月音才将怀中的北北放回地上,不等韩嬷嬷端了那汤药,径直扑到了这个在皇寺中陪伴了她十七年、如仆如母一般的乳母怀中。
然后,便是搂着韩嬷嬷的脖子嚎啕大哭。
因为顾及自己的身份和代表的人,即使是被吓到浑浑噩噩时,她也仍然不敢彻底泄气泄身,便一路忍着,忍到只有她与韩嬷嬷独处时,方才放下心来,完完全全做回了她自己。
眼泪积蓄太久,仿若倾盆大雨,雨点渐滞之后,她才断断续续地将今晚宴席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韩嬷嬷。
即使韩嬷嬷在方才已经从戴嬷嬷那里听过了一遍那些事情,她聆听着萧月音的说话,仍是认真细致、丝毫不见半分不耐。
一直到萧月音哭完了说完了,那鸦羽长睫上挂着的泪珠也反复洇出了她美目眼底的红色,韩嬷嬷方才发觉,公主左眼眼睑之下,有了一团十分不融的黑色。
她瞬间便想到了,这是自己为她画的那颗痣,在经历了泪水的反复冲刷之后,终于不堪重负晕成了一片。
“刚刚,”而因着这个发现,韩嬷嬷也乍然头皮发麻,“那王子与公主说话时,可有哪里表现不对?”
萧月音看着韩嬷嬷的面容逐渐凝固,只伸了小手在自己的脸颊胡乱揉了一下。
指侧的鸦黑墨色分明,想必眼下也已模糊一团。
如此明显,若刚刚裴彦苏在时已是如此,那他为何片字未留?
还是,她应该怀着侥幸,祈求这个荣归故里的小王子,根本没有注意?
可今晚宴席上的事,却也容不得她哪怕半分的侥幸……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①,裴彦苏虽长在汉地、又深习圣人之道,可他的生父毕竟是漠北单于,他如今又已重归故里,在此时日久了、惹了更多漠北的风土,也难免不会变了性情。
到时候,若他发现自己顶替了他深爱的公主萧月音,她的头颅会不会也被他做成酒杯?
萧月音不敢细想。
眼看韩嬷嬷还不知她与萧月桢的交易,她便又收了眼泪,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
“公主,此事当真?”韩嬷嬷闻毕,惊愕得瞳孔放大。
在得到萧月音确切的回答后,她又一思忖,放缓缓说道:
“咱们现在可是身处幽州,这漠北的地盘。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万一被发现了,恐怕我们所有人,都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嬷嬷说的我都知道,”一想到自己随时都会连累韩嬷嬷,萧月音心中也愧意骤增,“萧月桢她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既然当初她信誓旦旦对我夸了海口、隋嬷嬷也在前日仍对我提及了此事,那必然会万无一失的。”
话至此处,韩嬷嬷也不再多说。她视萧月音为半个女儿,自然熟悉她这下定了决心便不会轻易更改的习惯,当年非要不顾危险央着静泓去临漳赠粥施药时这样,如今非要和萧月桢合谋偷天换日,也是这样。
是以她并未再劝,还趁着夜深人少,将外面的隋嬷嬷唤进来。萧月音不仅亲口向隋嬷嬷答应了与萧月桢的交易,还展纸握笔,亲手给姐姐书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
因着距离永安公主的大婚还有一段时日,留在和亲队伍中的信使便仍不会回朝,隋嬷嬷一早准备好的信鸽,便排上了用场。
直到听了隋嬷嬷回报,说已顺利放飞那信鸽,萧月音一直悬着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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