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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盏道是,“两位小娘已经在等着娘子了。”
明妆听了站起身,正要过去,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偏头问易老夫人:“要不然……祖母和我们一块儿吃?”
快别提这茬了,那两个小妇和她结了梁子,要是在一起吃饭,只怕最后又要打起来。
易老夫人牢骚满腹,拉着脸没好气道:“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不吃!”
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明妆挽着画帛褔了福,退出厅房往东边花厅去了。
气定神闲的女孩儿慢悠悠走远了,易老夫人欲哭无泪,咬着后槽牙道:“这死丫头,一副坏心肠八成随了她母亲。”
柏嬷嬷无可奈何,灰心道:“老太太,回去吧,明娘子实在不肯相帮,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易老夫人道:“还有什么办法,咱们认得的那几个人,哪个不巴结宰相娘子!”
所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柏嬷嬷想了半晌,实在走投无路了,对易老夫人道:“要不去求求庆国公吧!郎主好歹曾提携过他,他就是瞧着郎主,也不能对老太太置之不理。”
“快别说了。”易老夫人鄙弃地瞥了柏嬷嬷一眼,“亏你想出这样的好主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上回他是怎么维护般般的,你都忘了?如今我阻挠般般的婚事,他恨我都来不及,还去触那个霉头,不去不去!”
主仆两个一边商议,一边过了月洞门,兰小娘挨在花厅边上看了半晌,见人走远了,方回身坐下,摇头道:“老宅有这么一位老太太,真是家门不幸。我前日逛瓦市,遇见了娘家一位舅母,她原先在宜男桥巷帮过六年工,据她所说,咱们郎主不是老太太带大的,在陈留姨母家长到九岁才回来,不多久入了武学,后来就在军中厮混,也不常回家。反正老太太在郎主身上不曾尽过什么心,却白得了个诰命,众人都在背后说老太太运气好。”
惠小娘听了恍然大悟,“难怪她不疼郎主,原来不是她带大的,郎主也鲜少提起小时候的事,想必对这位母亲无话可说吧。不过还是要念一声阿弥陀佛,幸好不是她带大的,否则这歹竹哪能养出好笋来。可见世上的事都是有定例的呀,郎主不成才,大娘子不能嫁给他,老太太不作妖,李判也不能住进园子里来。”
这是哪儿到哪儿,明妆原本正忙于尝新菜,见她们眼风来去如箭矢,奇道:“怎么了?这关李判什么事?”
惠小娘忙道:“没事没事……今日的鲥鱼真好吃,就是刺多些,小娘子只能尝一小口,不许多吃。”
挑了肚子上的肉给她,但是鲥鱼的肚子,不像其他的鱼肉厚,薄薄一层哪里够塞牙缝。
明妆的筷子试探着,往鱼背上探,可惜中途被兰小娘拦下了,“祖宗,吃别的成吗?回头又卡住了,喝一肚子醋倒没什么,万一让李判知道了,可要招他笑话的。”
明妆眼前浮起自己吊着嗓子咳嗽,李判站在一旁爱莫能助的情景,顿时盘中的鱼不鲜美了。筷子拐个弯,夹了块白燠肉填进嘴里,一面和兰小娘说,“小娘,我要吃烧栗子,不加花椒,加桂花糖那种。”
兰小娘最拿手的就是做各色小食,一听她说想吃,立刻便道好,“这就让人去集市上买毛栗,只是没有刚入冬时鲜甜,不过加上炼蜜,也是一样的。”
“多做一些,给李判留一份。”
如今家里多了一个人,一潭死水也起了微澜。兰小娘冲惠小娘扬了扬眉,“你瞧,样样都惦记着李判,还拿他当刚入府的少年郎呢,人家今年都二十五了,吃什么烧栗子啊!”
惠小娘含蓄一笑,“小娘子,李判住进家里,你很高兴吧?”
她们意有所指,明妆知道她们和外祖母的想法一样,也不用她们敲边鼓,自己抢先一步截断了她们的话头,“知道了,我要是嫁不成仪王,就嫁给李判。”
谁知话音才落,就听花厅外的女使唤了声公爷,明妆心头一蹦,暗道没有这么巧吧!谁知一回头,果真见李判从天而降般站在帘外,吓得她舌根一麻,赶紧站了起来。
“李判,你回来了……”她强颜欢笑,“可用饭了?我让人给你准备。”
李宣凛脸上淡淡的,还是一贯守礼的样子,应了声,“用过了,小娘子不必张罗。”复又拱手作揖,“昨夜麻烦小娘子了,今日特意赶早回来,向小娘子致谢。”
明妆忙摆手,“不麻烦,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屋里看上去过于清冷了,我今日让人重新布置了一下,你回去看看,看喜不喜欢。”
他道好,又向两位小娘颔首致意,转身返回跨院了。
明妆看人出了月洞门,这才跌坐回来,难堪地抹了把面皮道:“险些羞死我!小娘怎么不给我提个醒,哪怕咳嗽一声也好啊。”
惠小娘和兰小娘很无辜,“咱们没朝外看,不知道李判是什么时候来的。”
明妆这回是没有心思吃饭了,捧着脸开始自欺欺人,“我刚才嗓门不高,说不定他没听见……对,肯定没听见,所以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惠小娘和兰小娘交换了下眼色,一个孩子,扬言嫁不了仪王就嫁他,作为有了阅历的男人来说,即便心下震动,也不会像少年人一样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兰小娘说:“快吃饭,吃完了我去准备烧栗子,小娘子有了借口过去瞧他,再探一探他有没有听见。”
于是胡乱扒了两口,饭罢跟着兰小娘去了厨房,看她准备好熟栗子,将白蜜和桂花糖放进砂锅里熬煮,煮成厚厚的糖稀,然后把剥好的栗子肉加进去翻滚,取出来的时候糖稀变成硬壳,那烧栗子就个个晶亮,放在食盒里十分赏心悦目。
兰小娘盖上盒盖,递到明妆手里,“我就帮你到这儿了,小娘子要是担心,干脆自己同李判说破了,不过是和我们的玩笑话,请他不要放在心上。”
明妆点头不迭,其实有点愧疚,人家处处帮她,她却开这样的玩笑,亵渎了他的一片仁义。
紧紧扣着手里的梅红匣儿,她一步一蹭进跨院,远远见橘春和新冬站在廊上,发现了她,忙上来纳福请安。
明妆纳罕,“你们不在屋里伺候,怎么上外头来了?”
新冬为难地朝上房望了眼,“公爷不要我们伺候,让我们回东园。可我们是听了小娘子的令来的,不敢随意回去,小娘子瞧……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呀?”
明妆也觉得有点难办,想了想让她们且在这里等着,自己进去与李判商量商量。
迈进门槛,就见他在书案后坐着,换了一身便服,很有家常的味道。大约察觉她进来了,抬眼一顾,那眸中光华万千,转眼又沉寂下来,化成了湖畔融融的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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