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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灯火大亮,几个部曲忙碌搬运箱笼,见到她时,齐齐停下动作,垂手道了声,“阮小娘子稍候,即刻便好。”
阮朝汐往前走了两步才回味过来。这几个箱笼里头装的,想必是阮大郎君专门给她送来的年礼。
越来越说不清了。
越来越多的人把她当做寻回的陈留阮氏女郎,开始带着敬意叫她“阮小娘子”了。
她慢腾腾走回屋里,关门时才想起,刚才大好的机会,她只顾落荒而逃,竟忘了当面问一下坞主。
坞主是清楚自己来历的。加诸在她身上的重重身份迷雾,始终未作澄清,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天色晚了。庭院对面的西厢房点起了灯,女孩儿家清脆的说笑声越过空旷中庭。
同样的屋子,因为里头住的人大不相同,气氛也截然不同了。
荀七娘的活泼身影亮堂堂地映在窗纸上。阮朝汐远远地望着,不知怎的,她想起了消失于人世间的那位无名幕篱男子。
无名远客也曾住在西房。那么瘦削文气的人,那么隐忍内敛的性格,就连深夜抚琴也怕被人听去,又如何下定了决心毁容哑嗓,又从门楼高处纵身决绝地一跃而下。
她曾以为自己可以不问。她嘴上确实不再追问。
但随着时间流逝,疑问沉淀心底,只会产生更多的疑问。
阮朝汐心事重重地陷入了梦乡。今夜不知做了些什么梦,梦境深处声声残乱乐音,那是几乎被她遗忘的深夜琴声。
阮大郎君于新年正月里登山拜访。
阮氏壁的年礼已经在年前送到。阮荻这次毫无征兆的突然来访,用的是走访友人、道贺新年的藉口。
然而,阮朝汐跟随荀玄微迎去坞门前,眼看着阮荻一身素衣踏进云间坞,没开口说句新春贺喜的话,倒先红了眼眶,实在不像是贺新年来的。
荀玄微倒是丝毫不显惊讶,回身叮嘱杨斐几句,直接带着阮荻出去了。
杨斐过来送阮朝汐回正院。
这日是正月初七的人日,全年最喜庆的几个日子,阮朝汐换了身雨过天青色的对襟小袄,茭白罗裙,双髻换了青色缎带扎起,边走边问杨斐,“坞主带阮大郎君去哪儿了?正堂不是那个方向。”
杨斐笑眯眯说,“当然是带着阮大郎君四处走走了。”
随即岔开话题,“上次新年宴席上你吃了两口五辛盘[1]就跑了,这可不行。新年伊始,务必要像七娘和十二郎那样多吃几口,吃完整盘才是吉兆。”
阮朝汐这辈子头一次吃新年的五辛盘,呛得眼泪都出来,回想起那滋味,当即闭了嘴。
但默默地走出几步,她又把话题扯回来,“阮大郎君穿得这么素净,不像是贺新年的。他是不是来祭祀崔十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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