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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人身后,原逸的脚步越来越慢,某一刻才回过头,默然瞥了眼那处存放着事故车的仓库隔间。
远处,灰白色的天际又是一片愁云惨淡,黑压压的鸦雀翔集,不知是否昭示着风雪欲来。
莫名地,原逸感到身上也跟着泛起了阴恻恻的寒意。
章见声目光凝滞地平躺在床上,侧头望着床边玻璃缸里那两条红色凤尾鱼。
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在他脚边,年轻的康复理疗师正用暖水袋帮他热敷着伤处。
腿上开过刀的地方还零散分布着几条像蜈蚣一样的伤疤,经由热水一敷,血液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血管在皮下汩汩跳动着。
咕嘟,章见声看见那条凤尾鱼往水草下面吐了个泡泡。
像具尸体一样任人揉搓、按摩了一会儿,理疗师轻声细气的提醒从左边耳朵传来:“章总,咱们该掰腿了。”
大腿植入髓内钉术后,章见声的膝盖要靠长期复建逐渐恢复到正常的弯曲程度,这一过程没什么特殊的手法跟巧劲,纯靠用蛮力硬掰。
已经连续好几天被如同酷刑一般的掰腿折磨,章见声的眉心很快便漾起一抹波澜。
他窸窸窣窣地将身子撑起来,两条腿微微抬起,想要往床下伸,“我先去个卫生间。”
一听他这话,旁边正在整理衣物的护工立马拿了个带把手的医用夜壶过来,打开盖子,伸手就要解人的裤腰带:“里面正打扫呢,您要是只上小号,用这个就成。”
章见声一阵无奈,这玩意儿他不是没用过,手术后拔完尿管躺在病床上的那几天,只要他一想上厕所,就会有护工掀开他的被子,将壶口严丝合缝地怼在他无可遮羞的下半身。
实在不想堂而皇之地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解决内急问题,章见声沉吟片刻,又把刚伸出去的腿给收了回来,安静地说:“不尿了,我不怎么急。”
逃避掰腿失败,章见声只能翻了个身,在床上趴好,任由理疗师握住他的左边脚踝,抬起来往屁股的方向压。
为了防止他乱动,另外两个护工都过来帮忙,死死按住他的左膝跟右腿。
膝盖弯到九十度、再到一百二十度。
钻心的疼痛随着屈腿的动作一直持续,海啸一样从四面八方包裹住神经。
前天,理疗师一个人单独帮他掰腿,疼得他差点一脚把人踢个跟头。
昨天把能叫的人都叫上,他被四五个人强按着,汗水跟眼泪的混合物浸湿了一大片床单,夜里也痛得没怎么睡好。
今天,他很想说先不掰了,想了想又没说。
受几天罪总比瘸一辈子要好,章见声将脸埋进被子里,虽然他一向自诩是很能忍疼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发出细小而断续的闷哼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是极轻的呜咽。
开车载着宋阿姨和几兜子菜回来,原逸这一路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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