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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不用七娘催促,宁斐便解释起其中渊源来:“你是蜀中人,又常年生活在中原,对从前的六诏不熟悉也是人之常情。”
“南诏最开始不过只是一个乌蛮别种的小部落,这些年逐步壮大之后,于贞观二十三年曾兼并了六诏的源头——白子国。白子国由来久矣,最早被唐廷赐姓为张,最后一任首领名叫张乐进求。”
宁斐说到这里,听到七娘饿的肚子咕咕叫,轻笑着从马车内的矮几上取了块栗子糕递过去。
七娘脸皮一向很厚,接过来一口吞了半块,问:“然后呢?”
“张乐进求被大唐封为首领大将军之前,张氏一族惯来有与宁氏一族通婚的规矩。只是,他没有御下之能,白子国内诸多豪酋不满唐廷,发生了暴乱。高宗永徽三年,大唐出兵镇压之后,便改云南县为匡州。”
白子国名存实亡,宁氏自然再没有联姻的道理。
七娘边吃边听,实在没想到宁氏一族背后还有这等渊源。她心中感叹,果然,能成为岭南四大氏族之一的豪酋,背景都不会简单。
七娘眼中透着新奇劲儿,重新打量宁斐:“这么说来,宁十四你也是宁氏本家人,身上还有白子国皇室血统呢!”
宁斐并不避讳,点头应了一声:“祖母正是最后一位嫁入宁家的张氏。”
七娘忽而福至心灵。
白子国皇室已经被南诏尽灭,如今留下的皇室血脉就只有连州刺史宁宣,和宁十四这个孙辈。若是云南王的几个儿子合作不顺畅,倒不如直接换人来做。
旧国皇室归来,取而代之,名正言顺。
七娘看宁斐的眼神有一瞬竟透出狼光。
宁斐对她的表现一点都不意外,垂着眸不知从哪摸出一柄折扇,给七娘不徐不缓地扇风纳凉。
遂低声道:“七娘的担心我明白。云南王之子阁罗凤我早有接触,此人与吐蕃关系过密,表面顺从云南王向大唐称臣,内里只怕早有不臣之心。若是推他上位,有一日唐廷遇难,必会反踩一脚,火上加霜。”
七娘听到“唐廷遇难”四个字,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宁斐半晌,笑道:“大唐如此繁荣昌盛,能遇到什么难处?”
宁斐也笑:“朝廷若能永葆生机,我也求之不得。”
只是如今民间显露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只怕不能如愿。
七娘默了一瞬,明白过来宁斐的意思。唐廷堆砌出来的盛世,如今就像行走在钢丝绳的人,底下虎狼环伺,只等他失脚选错前路。
这世上聪慧的明白人如此之多,偏偏帝王越来越像个糊涂鬼。
七娘叹了口气,正想问起阁罗凤的动向,外头车驾停了下来,朦胧间传来高适的声音:“到邸舍了,七娘,出来吧。”
七娘将问话咽回肚里,给宁斐递个眼神,率先跳下车去:“高三十五,咱们今日吃什么?不如叫宁十四去问问当地人?”
高适分明比李白还年长几岁,按理该叫一声郎君、叔伯之类。但因为他性格沉稳,又很会照顾同伴,莫名就获取了七娘的喜欢,非要引为好友以平辈相称。
高适也不在意这些虚的,笑呵呵任由七娘亲昵称呼。
此刻,见七娘身后的宁氏郎君如和煦春风,贵气有礼,看向七娘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莫名的纵容,高适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就像是自家羊崽子被外头的野狼盯上了。
即便这狼盘靓条顺,那也得防!
高适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冲宁斐笑得客气又疏离:“不必麻烦宁十四郎了。我年少随阿耶客在韶州,苍山洱海一带的风土人情也有几分了解。”
宁斐有所觉察,却并不回避高适的目光,坦荡笑着。
似乎有意将自己的盘算光明正大昭示出来。
高适几乎就确定了,这是个真狼。
七娘根本注意不到两人间暗地里的互动,一心扑在吃食上,开心地嚎了一嗓子,挎剑率先奔进客舍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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