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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川道:“第二件事,徐主任认为我不尊重生命,把病人的生死简化为一个冷冰冰的机械数字——也就是手术的成功率。”
“这件事情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周望川道,“在我上中学时,我的母亲患了严重的病,父亲带着她四处求医,却被国内外几乎所有的知名医生判了死刑。这个时候,一位早已退休的老医师出来,给出了一个数字——百分之四十。”
周望川的语气变轻:“他告诉我们,手术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却将决定我母亲的生死。这哪里是一个数字,这是一把千钧重锤。”
“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手术成功率”这个数字的含义。它可能是一个家庭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与所有的希望,是病人渐行渐远的生命中即将消失的微光。它看起来轻飘飘,却比泰山更重。因为这个数字,我报考了医学专业,想把当年的希望带给更多的家庭。”
“所以,我拒绝接受您对我的这条评价。”周望川一字一句地说,“这条评价对我而言,太荒谬,太想当然,太不尊重。不是同事或领导的尊重,而是双方作为平等的人的尊重。”
徐勇脸色微变。
气氛凝滞,院长尝试缓和:“哎,大家好好说……”
半晌,徐勇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仍然坚持我的判断。手术风险太大,我不会签字审批。一旦上了手术台,最重要的东西是主刀医生的风险控制手段和理性判断,而非感情牌。”
周望川道:“我已经向您证明了,百分之六十在我这里,是不低的成功率。”
徐勇沉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对于这样一场开源性的、标本意义的手术,如果失败,必将在界内引起轩然大波,届时科室和医院都会受到舆论冲击,你让其他同事如何自处?我在乎的是科室的尊严,我们医院的尊严。”
“够了!”周望川倏地站起身来,愤怒地望着眼前的人。方才的言语交锋间他并未动怒,可是现在,怒火在他心里烧纵,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
“我在乎的,是生命的尊严。”他一字一顿,字字千钧。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起来,落针可闻。
周望川调整好了情绪。他松了松领带,笑了笑:“您不用那么着急地表达想法,我并没有在征求您对手术的意见。您拒绝了两次,而我从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请求第三次。”
说到这里他竟然走了下神,他想,这确实是他的底线和准则,但除了对他的爱人。
周望川表情一柔,接着道:“只要病人同意,我无论如何也会做这台手术。”
徐勇也站起身来:“为了医院和科室的荣誉,我不会审批。”
周望川道:“巧了,我名下有一家私家医疗场所,一切医疗条件都完备,而我是一名有完全执业资格的医生。我会以我自己的名义开展这台手术,与贵院、贵科室不发生任何联系,不会影响你的名誉。”他不说“您”了。
听到这里,院长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小周,不至于……”
但周望川一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明天一上班,我会将辞呈递过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会议室后,周望川回到了诊室。耐心地回复了一位病人的咨询,他拿起桌上的绿植,按时下班。
刚与商暮和好的那个月,商暮每个周末都要跟着他来医院,闲暇时间,便顺手把他的诊室布置了起来。诊室里多了四盆绿植。
此时周望川拿在手上的,是一盆颜色浓郁、绿白相间的白油画竹芋。这也是商暮最喜欢的一盆,每隔几天都会要求他拍照,以确认竹芋的存活状况。
踏过满地枯叶来到停车场,周望川小心翼翼地把竹芋放在后座,而后发动车辆,开往商暮的公司。
中途他给商暮打了电话,语气平静沉稳,完全不像会议室里那样的激动。
“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记得在楼里有暖气的地方等我,不要提前出来,当心冻着。”
对面的商暮哦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哟,周大医生今天怎么按时下班了?”
周望川说:“闹掰了。”
“真的假的。”
“你让我别当迂腐书生,我就直接跟他掀桌子了。”周望川微笑说道,“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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