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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谢宁颇有些局促地用手指搅着膝上的衣摆,时不时偷偷拿眼瞧着周显恩。“有话就直说,偷偷摸摸的,做贼么?”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他没瞧她,目光随意地放在一旁。谢宁低垂了眼睑,指腹紧张地轻捻着,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将军,我今日好像又给您添麻烦了。”承华殿上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二,周显恩似乎为了她还开罪了信王殿下。上一次在周家也是这样,周显德的事似乎也是他做的。她虽不懂政事,也隐约感觉得到,信王夺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然她父亲也不会费尽了心思地去巴结他。可周显恩因着她的事,今日算得是和信王撕破脸了。思及此,她将头垂得更低了。周显恩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瞧着她,却在触及她眼底的自责时,面上的神色凝滞了一瞬。也只是片刻,他忽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别自以为是了,只是为了我的面子而已。你丢人,在外人看来不就等于我丢人?”谢宁抬了抬眼,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帮了自己。她还是瞧着她,温声地道了谢,复又道:“将军今日想吃些什么?我给您做。”“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腿养好吧。”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左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靠着阖上了眼。马车轻晃,连带着他的衣摆都抖动着。谢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左脚,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摔伤了脚。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下厨肯定就是不行的了。她蹙眉想了想,眼神微动,斟酌道:“那我给您做身衣裳如何?您喜欢什么颜色和花纹?”她问了几声,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想起上次给他送的鞋,他似乎就不大喜欢。好像也就她下厨,他还觉得满意。刚刚还絮絮叨叨的人,忽地没声儿了,周显恩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好半晌才沉声:“随你。”鸦色长睫颤了颤,他复又添了一句,“别太花哨就行。”谢宁眼神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回去就给您做。”周显恩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双目微阖,似乎要睡着了。谢宁端坐在他身旁,也不再开口打扰他了。雾气透过轻晃的车帘,打湿在蜷曲的眼睫上,周显恩偏着头,神色却比平时更显得温和了些。周家院子内,谢宁正靠乌木卷梨花圈椅上,专注地绣着衣裳上的花纹。脚腕上还缠着用来固定筋骨的竹条,额头的纱布已经拆了,未曾留下疤痕。从宫里回来足足快五六天了,她身上的伤也快好得差不多了。她正捻着针线,刚要刺破绢布,就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起眼时,只见云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扶着门框,拍了拍胸脯,急急地道:“夫人,老太君派人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指名要您去前厅接见。”谢宁手指一怔,眸光沉了沉。宫里为何来人,难不成还是跟上一次宫宴的事有关?但见云裳一脸担忧,她才温声道:“不必担心,也未必是坏事。”周显恩此刻不在屋内,她也只得放下针线,理了理衣裙,便由云裳搀扶着去前厅了。她脚上的伤只能勉强走路,也走不快。足足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前厅,正巧周家人都在厅内,周显恩在一旁坐着,宫里来了人,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随意地喝着茶。茶香缭绕,在空气中圈出一阵阵白雾。见他这样,谢宁也安心了些,应当不是什么坏事。正厅处,立着几个蓝袍圆领的小火者,恭敬地端着托盘,盖了红布瞧不清是什么。打头的是一位面皮灰白,两腮泛红,着绛紫色长袍的老太监,气定神闲地站着,双目微阖,手里正捏着七色绢布写成的圣旨。见着谢宁进来,厅内的人瞬间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神色有些复杂,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老太监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瞧了瞧一脸困惑的谢宁,低咳了一声,旁边的小火者立即端着鱼鸟纹青花面盆过来了,盆沿搭着一条素色的帕子。“请夫人净手。”小火者低头,恭敬地行了个礼。谢宁左右瞧了瞧,一面又探出手,在面盆中一洗了洗,随后那小火者就退到一旁了。一切准备妥当,老太监一抖袖子,就打开了手上的圣旨,周家众人纷纷跪了下去,谢宁由云裳扶着,也恭敬地跪在地上。老太监环视一圈,肃静无声后,方捏着嗓子高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夫人谢氏宁,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品行端方。今特册封为国夫人,位列一品,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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