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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绰罗.瑞阳的妻子博尔济吉特氏守着女儿的尸身哭得泪人儿一般,“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才十六哪!”
索绰罗.瑞阳也是双眼红肿,小声劝慰着妻子。博尔济吉特氏形容枯稿,哭一阵念一阵,忽然想起什么,猛得直起身子,泪眼朦胧望着丈夫厉声质问,“咱家也是世代簪缨,她一个出嫁的女儿贪图夫家的家业……人家有儿子有弟弟,怎么就轮到她一个继室填房称王称霸!仗着娘家闹出这等没脸皮的事!报应到我的女儿!”
索绰罗.瑞阳冷声斥阻,博尔济吉特氏悲痛之下,却是什么都不怕了,扬脸嘶喊道,“谁不知道!现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掩耳盗铃有用么!你怎么不去问问老太太,她如今为何不出门了,我告诉你,怕丢人!”
“你闭嘴!”瑞阳低吼。
“谁家养得起这种女儿!你只说那是你妹妹!”博尔济吉特氏一指两个妯娌,拍着自己的心口,流泪道,“我女儿,你不心疼,我心疼!弟妹们谁没女儿?为了她一个,索绰罗家的女孩儿都不必再嫁人了……”
其实也没博尔济吉特氏说得那样夸张,女儿出色,她也是个心高的,原本是想女儿是有大造化的,结果出乎意料的落选。安慰女儿的同时,焉能不求丈夫打听原由。瑞阳与妻子琴瑟合鸣,知道事因后对妹妹很是怨怼,就跟妻子提了一句。应该说是做贼心虚,女儿落选后,博尔济吉特氏自然着急女儿的亲事,出去应酬,偶尔别人一两句话,含沙射影的,她就上了心。惊弓之鸟一般,越发的埋怨二姑奶奶。
因她之前心比天高,女儿的婚事就挑剔些,难免有什么人说些酸话,倒叫女儿听到,多少日子未见欢颜,一时就想不开了。
博尔济吉特氏摧心折肝,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恨索绰罗氏恨得牙根痒,撕开脸面闹了一场。
索绰罗.英良和老太太站在大姑娘的院里,久久未曾踏进一步,轻叹一声,拉着老伴的胳膊折返回房。
亲孙女,一直养在身边,这一去,老太太也实在伤心,落泪哽咽,“怨我,都怨我……”
索绰罗.英良眉目间伤感不散,捶着腿坐下,喟叹,“咱们商量商量二妮的事吧。”
“能怎样?人家钮祜禄家再不会要她,先前她那些东西都让你给舍了出去,难道你还要轰她去大街上不成?”老太太倚着榻上锁子软枕,满心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个再不懂事,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哭道,“你说说,他钮祜禄家做事也忒毒了……大丫头碍着他家什么了?有气有仇有恨只管对着我老太婆来……”
“这事不是你该管的,我自然会处理!二妮,不能留在府里了!”索绰罗.英良的眼中带着决绝,断然道,“让她去家庙里静静心。”不待老太太反驳,便道,“你刚刚也听儿媳妇说了,府里不只大丫头一个孙女,钮祜禄家的事,是二妮没脸,我当时也小看了善保这小子!二妮,是我惯坏了她,想着她是老来女……子不教,父子过……”
说到伤心处,索绰罗.英良浊泪滚下,惊得老太太起身握住丈夫的胳膊,哭道,“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女儿是亲的,孙女也不是假的。庙里冷清,她那个性子哪里受得住,我出嫁时我额娘给我的陪嫁,效外还有个三十顷的庄子,如今她无傍身之财,就把这庄子给了她,让她住到庄子上去……也算给老大媳妇一个交待。”
孙女已经装殓好,瑞阳听闻父亲一日水米未沾牙,心里到底不放心,过来相劝。
“嗯,别委屈了孩子。”索绰罗.英良背手对着窗外,寒风料峭,瑞阳抬头瞧见父亲鬓角一夜之间多生的白发,心内一酸,拿起手边的氅衣为父亲披上,沉声凄然,“大丫头是个没福气的,人这一辈子,哪里就一直顺当呢,还是心窄,怨不得谁。阿玛保重身子,就是儿子们的福气了。”
“我没事。跟你额娘商议了,送你妹妹去西郊庄子上养身子吧。”索绰罗.英良道,“事没你媳妇说的那样糟糕,真满城风雨,皇上就不是训斥罚俸那样简单了?开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渐渐明白。皇上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二,过去就过去了。”轻轻的一声喟叹,似要抒尽胸中所有的积郁,“这事,说来说去,伤的是自个儿的脸。你媳妇气头上就算了,如今你妹妹就要离府,日后谁也不准多嘴。再苦,也得忍着,外头的刀枪不算,难不成自己还得往自己身上捅刀子么?”
“是,儿子记住了。”索绰罗.瑞阳扶着父亲的胳膊,劝道,“阿玛,去榻上歇歇吧。”
“那个善保,你派人时时留意着。”
“阿玛?”
索绰罗.英良摇头道,“大丫头的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你不明白,这是条毒蛇啊。”唇角抿出冷峻,索绰罗.英良道,“我让你将东西还回去,就是息事宁人的意思,不承想,不咬死我他是不罢休的!”
瑞阳劝道,“阿玛,如今钮祜禄家不比以前,再者,儿子就担心,若是他们玉石俱焚,把这事抖出去……”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索绰罗.英良冷声道,“你想想,钮祜禄.君保尚未回京时,善保到咱家温驯得跟只小猫似的,十天一请安,不论你妹妹说什么难听话,他都能忍!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两年!我有时都觉得,你妹妹做了孽!可那是自己的女儿,我向来护短,只想着日后若他们兄弟入仕,能帮则帮衬些,也算补偿。如今,钮祜禄.君保只是个侍郎,他就能连合外家势力,逼得咱们,”一握拳,狠狠砸在窗棱上,不顾儿子的惊叫,索绰罗.英良阴声道,“逼得咱们还了东西。第二次出手,就逼得大丫头寻了短!”
父亲的声音带着冬日的阴寒,瑞阳心中酸涩难言,一股恨意顺着脊梁升起,脱口而出道,“儿子这就联系同僚……”
“不,现在不要动。”索绰罗.英良眯着眼睛,“官场之道,不要奢望有第二次机会,一次就要命中要害!哼,联系什么同僚?我说的是善保,不是钮祜禄.君保!”
“阿玛,善保如今不过是一介学子,等出仕也要七八年呢?”
“错了,他今年刚考中了秀才,明年,怕要考举人了。钮祜禄.君保不过是富察家的一条狗,动他,就得罪了富察家。可是,凭他的资历想动我,也没那个本事。这个善保若是中了举,后年大比,一举中了进士,才是咱家的灭门之祸。”
“阿玛,别说进士,就是状元也不过是翰林院的六品编修,能有什么用?您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考核升迁,随便略施小计,他也爬不上来。”
“愚钝!你别忘了,钮祜禄家也是正经的满洲旗人。今上最是爱才,爱才爱才,爱的是旗人之才!你想想,他若有殿试的机会,年轻、聪明、俊俏、才华横溢、八旗俊才,皇上一见,焉不心喜!还有,他还未婚配。朝中哪个是瞎子?若不是咱们两家已结下死仇,我有女儿、孙女,也会想嫁给这样前途无量的少年。”索绰罗.英良长叹,感慨道,“有些人营营役役一辈子,仍是不入流;而有些人,弹笑间,便是大权在握。善保这样的人,吃过苦,对权势更加渴慕。如今他就能通过富察家毁了大丫头!绝不能再给他机会!”
门板轻叩,有奴仆禀道,“禀太爷、老爷,咱家大姑奶奶,大姑爷来了。”
“知道了。”瑞阳哑声答道,“阿玛,儿子知道您的苦心了。阿玛且歇歇,儿子去见见大姐夫。”
索绰罗.英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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