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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端以为他和段景升的关系,经此一役,总算有些许缓和,于是放肆而小心翼翼地提起了齐青。却没想到,听到“齐哥”两字的瞬间,段景升勃然大怒,那种愤怒并非一蹦三丈高的激烈,而是空气温度骤然降至零下的寒冷。段景升眼神刹那变了,原本熹微笑意散尽,骤然弯身掐住了林端脆弱的喉头,虎口紧贴他不堪一折的咽喉,暴戾与厌恶自眼底弥漫了整张脸,他寒声警告:“你不配叫他齐哥。”呼吸逐渐困难,林端双手抱住段景升的手腕,脸色涨红,眼眶难以自抑地湿润,他竭力自紧压的喉头吐出惭愧的音节:“对不起……对不起。”段景升狠狠扔开他。冰凉的空气得到释放,蜂拥窜入肺中,他抚胸咳嗽,眼角视线捕捉到段景升眼眶发红。林端忽然想到,ptsd发病时很难控制情绪,患者始终刻意逃避引起灾难记忆的人或事,提起齐青死了这件事本身,就是在刺激段景升。林端顿时后悔不迭。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钝响,随即是房门砸进门框的剧烈响动,林端爬起身,三下二除五拔了液体针,趿拉拖鞋追着段景升冲出病房。段景升腿长走得快,拐个弯转入电梯,林端边跑边喘追了他一路,却在触摸到对方的瞬间,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闭——他没赶上。林端拼命敲按下行键,可电梯老旧,反应太慢,已经下去了,他的敲按根本无济于事,身后护士追上来:“你去哪儿呢!”林端一转身,跑进安全通道。索性电梯中途几乎每一层都要停下,当段景升步出电梯,林端碰巧自一楼通道口出来。他很快地注意到面色阴沉的段景升,不顾周遭异样眼光,不管不顾地追上去:“段老师!”段景升的情绪已然出现失控,林端忧惧他孤身一人发生危险,却不敢距离段景升太近,只好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医院正门车流量大,道路拥挤。摩托、电动三轮、老年代步车、宝马奔驰大众……什么样的车型都有,大抵是来医院看病的。一楼挂号大厅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臃肿程度堪比菜市场。林端气喘吁吁追逐着段景升,熟悉的高大背影如无数繁星中最耀眼的一颗,在人群中闪烁,或出现或消失。林端满头大汗,剧烈跑动中牵扯了伤处,绷带下伤口绽裂,隐隐泛出血色。他面色苍白,推开众人,跟紧了段景升。段景升茫无目的,拐个弯走上公路主干道,一辆宝马尖叫鸣笛自他身前飞驰而过,车主人摇下车窗,探头怒骂:“找死啊神经病!”角落窜出一辆摩托,如笔直的飞箭,来不及转弯,朝段景升冲杀过去,林端似乎听见它撕裂空气的尖锐裂响,犹如被暴力拉扯的断帛。一瞬间,如电影画面帧速无限放缓,时间追不上林端身体反应的速度。他扑上去,在车前轮撞上段景升的前零点一秒,发足浑身狠劲,带着他扑开。画面骤然按下暂停。摩托车主急刹车,恐慌地跑过来:“有事没!”行人将两人团团围拢,堵塞了交通要道,川流不息的车流戛然断裂,赶时间的司机忍无可忍鸣笛。林端趴在段景升身上,胸膛剧烈起伏,紧张的余韵渗透四肢百骸,他浑身僵硬,俯身将脑袋埋进段景升肩窝,鼻息间充斥着淡淡的香烟味,和一丝汗水的味道。“您别吓我。”良久过去,林端才嗓音沙哑地重复:“别这样。”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似乎快要飞出胸腔。段景升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待神智重回大脑,仰头是一片无云的蓝天,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段景升拍了拍林端的肩膀:“起来。”林端惶恐地爬起身,伸手去拉段景升,段景升拂开他的手,径直撑地站起。林端上前,双手握住他的右手:“回医院吧。”段景升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像一具冷冰冰的徒有血肉的机器人。林端和摩托司机说完话,拉着段景升右手,牵上他回了医院。段景升坐在小沙发上。林端将病房的窗帘拉拢,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幽暗,唯独他一双眼睛熠熠发亮,紧紧咬着沉默的男人,不肯放松分毫。“我知道您很痛苦。”林端搬了椅子坐到段景升面前,正襟危坐,严肃地说:“但齐哥死了,您就要死要活的吗?”齐青到底是段景升什么人呐,林端痛恨地想,为什么能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变成这样,ptsd带来如行尸走肉般的失魂落魄,齐青的死夺去了段景升曾拥有的耀眼光芒。毫无意外,段景升一拳揍歪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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