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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卫生间照镜子。
弋戈的头发乌黑浓密,但是发质很硬,两天不洗的话,披散下来就会像狮子毛一样往外炸;她皮肤很白,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大气、流畅,小时候三妈说这种脸蛋长大了是最好看的;她的眉骨高,鼻子很挺,鼻头小巧而圆润,算是五官中最好看的部位;可惜眼睛并不大,也不深邃,而且眼距长、睫毛短,这和她的眉毛鼻子并不相衬;嘴唇中规中矩,但是是微微偏厚的那一种,唇色总是苍白,哪怕她并不虚弱,也不缺水。
而三妈说的那种长大后会好看的鹅蛋脸,现在也并没有显露任何出众之处。不知是因为她脸上肉肉的掩盖了骨相的优势,还是鼻子上的黑头和颧骨上的雀斑破坏了本该有的美感,又或者,陈春杏根本就是在哄她。
弋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长发,脸色苍白、眼睛无神,就像是战败后万念俱灰的女版金毛狮王——或者发了疯的李莫愁吧,毕竟她的头发不是金色的。
而被长发半遮半掩的,是她宽平的肩膀,连锁骨都好像比同龄女生要粗一些;还有与纤细毫无关系的手臂,弋戈只要用力握紧拳头,就能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从胳膊内侧蔓延到肘心。
嫩黄色的吊带连体裙,原本该是青春可爱、活力满满的,穿在她身上,却不伦不类、死气沉沉。说不上哪里难看,但不伦不类是比难看还严重的事情。
弋戈和镜子里的自己互相嘲讽又互相安慰,经过一番无声的激烈斗争后,又两败俱伤、一片沉默。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宽袖的黑色t恤,兜头套上,走出了卧室。
王鹤玲看见她的打扮,愣了一下,问:“…怎么了?衣服不合身?”
弋戈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背上有块胎记。”
王鹤玲一怔,沉默地点头。
她记忆里没有这回事,但却没有底气反驳——自己女儿身上有没有胎记,她并不清楚。
酒店内就有一大片海滩,零星有几个大人带着小孩玩水,估计都是来过年的。一月份的海南温度也不高,大中午的也才二十度出头。弋戈有点庆幸,还好罩了件t恤。
弋戈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王鹤玲,她披了一件薄薄的开衫。
开衫是半透明的,弋戈隐约能看见她美丽瘦削的蝴蝶骨,和细得似乎盈盈一握的腰肢。长长开衫的下摆,是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扭便要折断的脚踝。
血缘关系无法隔断,基因的力量如此强大,却把她和王鹤玲母女两个分成截然不同的类型。弋戈心底生出微小而明确的欣羡,以及遗憾——如果她遗传到了王鹤玲的纤瘦和美丽,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更容易一点?
至少,她就不会因为身材问题和那么多人闹过不愉快了。
弋戈不怕和谁闹不愉快,但总是百毒不侵、总是刚强有力而不容侵犯,到底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随行的管家推来一只巨大的天鹅泳圈,笑容可掬地说:“这只泳圈承重3-4人的,弋太太放心。”
王鹤玲回头问弋戈:“要玩这个吗?”
弋戈:“可以。”
穿着泳裤、满身肌肉的救生员把王鹤玲扶着坐上泳圈,又要来扶弋戈。
弋戈习惯性地摆手拒绝,表示自己可以,一抬腿,跨到天鹅脖子的另一边,借好力,正要坐上去,脚一滑,没把握好平衡,重重地摔进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王鹤玲坐在泳圈上,差点整个人被掀翻下去,还好救生员眼疾手快地箍住了她。
弋戈从水里爬起来,全身湿透。看了眼王鹤玲,她开衫的下摆湿了,似乎有些惊魂未定,抚着胸口。
“…你没事吧?”弋戈有些歉疚。同时心情遭透了,她不敢看管家和救生员的表情,也不敢看周围有没有别的人注意这里——看啊,这个胖子,胖得连游泳圈都掀翻了。
弋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直接地面对自己身材带来的窘境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爬满她的身体,此刻她就像熟食店里的烤鸭,被拔了毛、扒了皮,被放在360°的灯光下炙烤,直到全身再没有一处皮肤属于自己。
“没事。”王鹤玲摇摇头,目光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无奈吗?还是无语呢?她指了指,对管家说:“给她拿件浴袍来裹着吧,别着凉。”
管家忙不迭应声,然后不出半分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两件浴袍。真是神通广大。
“还玩这个吗?”王鹤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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