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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迢的脾性,没人比我这个当父亲的更清楚,生得像个君子,实则是个自专狠辣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便是连我们当父母的也更改不了。上回一个叫绿珠的侍女,不过犯了些小错,他便将其杖毙在这园中。”
“你说什么?”
秦霁原本一直安静听着,到了后半段,她脸上的平静碎出一道裂缝,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些许。“绿珠她……走了?”
陆奉道:“端阳过后的第二天,她就走了。”
秦霁难以置信,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她与绿珠不算相熟,但也在榴园一同过了段时间,当初活生生的一个姑娘,两个月不到,忽然就死了?
陆奉站起身,沿着石桌走了半圈,停在秦霁身侧。
“禾姑娘,和陆迢一处,于你们二人而言都是弯路。陆迢我劝不动,但你既有离开之意,我愿帮你一步。此药无色无味,饮下可叫人昏迷整整一日,于身体无害。
你给陆迢喝下,届时到枝白街的首饰铺里等着,我会派人送你走,且有重金以作补偿,足够你余生富裕。”
两人的距离始终隔着一步,不多时,秦霁将木匣推了回去,匣内只剩下金叶子匡当作响。
远处,正对着凉亭的一处屋顶,司午看见独自走出来的秦霁,松下一口气,放下了遥遥对准陆奉的袖箭。
正午时分,陆迢回到衡知院。
书房里,司午先将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回禀了一遍。
陆迢问道:“她当真收下了?你没看错?”
没有人会比司午更想说出这个“不”字。
他离得远,没听到两人说的什么,可眼睛看得极为真切。
司午如实道:“姑娘她……确实从老爷手里收下了那瓶药,一路也没扔。”
他回完便识相地退了出去,良久,陆迢从书房走出。
秋阳杲杲,像金的灰尘,裹在身上,微微窒人的沉闷。
主屋内,秦霁正在书案前练字。
书案上展开了画毡,四尺长的宣纸铺在其上,她提着笔,写得很是认真。
连他进了屋也未发现。
陆迢抱臂靠在乌木门框,视野中只剩下一抹绥蓝身影,进门前心中的悒郁渐渐消散。
许久过去,秦霁终于落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陆迢松开了手心的扳指,还未走近,便看见小姑娘缓缓,缓缓地趴在了案上。
她这么困?
秦霁自己也不知为何,明明今日只是走了一走,写了一副字,忽然间人就变得乏累起来。
连多走几步去榻上歇着也觉麻烦。
足履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叫秦霁清醒少许,朦朦胧胧睁开眼,认出来人,她勉强扶著书案撑起了身子。
陆迢和他父亲并不亲近,她早有所觉,今日见面之事定瞒不过他。
秦霁仰首,等着他的问话。
两人对视半晌,陆迢弯下身,“困了?”
全然出乎秦霁意料的两个字,她略一怔神,应道:“嗯。”
“午时了,先去吃饭。”陆迢牵她起身。
他戴着扳指,冰凉的温度落到秦霁手背时,她把手收了回去,手肘险些碰倒书案上的砚台。
两人一起回头看了眼。
秦霁道:“我今日见到你父亲了。”
“嗯。”陆迢稍顿一回,又道:“不必把他当回事。”
他的回复极为平淡,秦霁轻轻攥住裙边。
这对父子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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