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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生女的福气,便不在正君身上,而在于余家人。
余家公子身为三代唯一的男子,有那连生五女的福气便也天经地义了。
这样的福气,除了皇家能接着,哪家敢要,哪家能要,哪家又要得起呢?!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当这言论在京城席卷成一股不可逆的洪流后,便冲击了这皇城,冲击了各宫侍君们的墙角,岌岌可危。
若非陛下仁慈,恐怕君后此刻已开始写罪己诏了。各宫主位们顾不上那静公子,便也情有可原了。
林侧君那独特的极轻极柔的声线还未散去尾音,这坤宁宫便是一静。
辛言忱扫了眼沉默着的众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问题从不在于一个小小的余家公子,而是——他们真的生不出皇嗣。
这里的他们,特指君后、林侧君、原美人,以及谢美人。
入宫三年,皆无所出。
放在寻常人家,三年生不出女儿便可休妻再娶,更遑论他们连儿子都没生一个。
谢美人似是回了魂儿,捻着杯盖的手轻摇,掸了掸那杯中茶叶,笑道:“侧君何出此言?”
“既得了陛下的云雨之福,便都有了孕育子嗣的希望。依本宫之见,那劳什子余家公子哪有侧君的希望大。”
“毕竟跟在陛下身边时,您得的云雨之福可不少呢。”
守孝三年里,起居注详细记载了女帝前往后宫的日期、时辰、地点、宠幸的侍君,便连叫了几次水都无比清晰。
唯有林斯玉例外,这位曾经的良人住在乾清宫里,日日伺候女帝笔墨,虽说听起来并无不妥可若他真的那般本分,何至于一出孝期便被册为侧君,乃至直接压了谢美人、原美人一头?
想来,并非日日伺候女帝笔墨,该是日夜伺候才是。
那三年里,起居注中没有一个字与林斯玉有关,可他却得了最多的云雨之福,承了最多的宠。
——所以,这生不出皇嗣之咎,该属于他林侧君才对。
谢美人便是这么个意思。
辛言忱性子聪慧,自能轻易读懂这番话,高位份侍君间便连那笑吟吟的过招,都仿佛刮走了坤宁宫的空气一般,叫人没来由地心头一窒。
心底极度紧张,他反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掩饰,手里做着一件事,心底想的事便不容易被发现。
垂下眸、情绪尽数敛于那碧色茶汤之下。
“那便借谢美人吉言了。”林侧君却只浅笑着回了这么不疼不痒的一句。
他姿态大方,像是极其巧妙地避开了谢美人的刁难,可再巧妙,都是一种示弱。旁人瞧着,难免便觉得谢美人刻薄。
辛言忱却下意识觉得,林侧君是真的在与谢美人道谢谢什么?谢那句“吉言”么?
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侍君们,终其一生似乎就是为了诞下皇嗣,别的什么也没了。
一种荒谬感突的席卷而来。
椒果涂抹的墙壁散发着温暖靡靡的香气,分明极其富贵,辛言忱却觉得一切都可笑极了。怨夫怨夫,这满后宫的花儿一般的男子说到底都是怨夫!
百般算计、千种伎俩,到头不过一句怨夫!
多可笑,多可笑啊。
不过一瞬,辛言忱又强行压下了这种没来由的低落与愤慨,他想,大约是许久没出延珍宫,竟真的将后宫当做养老之地了。
说到底这十天休息得太好,竟忘了还身处危机四伏的皇宫,生出许多无病呻吟的富贵病来。
不同于辛言忱的不适,裘荀生显然适应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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