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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了,像甄尧这种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的人,如何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将孟觉苦不露声色地留在甄家,就因为人家是曹氏宗亲,倘说哪天风水轮流转了,冀州沦落到曹司空手里,这边也好有个新靠山,帮衬一二。
却又只安排成普普通通的书房杂役,一是看他羸弱,再干不动其它活计;二嘛,他虽姓曹,但曹家俊杰颇多,委实不缺这一个病夫,往后恐怕也是难堪重用的,只当个米虫供养罢了。
保命求稳足矣,但若想借他攀附权势富贵,那就是不切实际的妄念。
所以甄尧现在还没太把孟觉苦当回事,稍稍安顿好,继续一门心思向着袁公。
至于谢容允,季蘅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还早知道孟觉苦的身份!
上次巴巴儿赶去旭庄拜访,当真成笑话了,莫名有股使不上劲的怒气涌上心头。
以后再遇见姓谢的,她的眼神就该变成三分蹴然、三分猜忌、三分兴趣,还有一分妒恨。
“……总觉得这家伙太阴,指不定哪日要加害于我。”
“谁?”缦双心慧耳聪,常常会把娘子随口絮叨的牢骚当真。
而季蘅对这个贴身大丫鬟也算知无不言了,相处这么多年,信赖非常,遂尔轻飘飘地坦言:“颍川谢敛,谢容允。”
“他最近又招惹娘子您了?”缦双却不意外,回忆中秋那晚,就隐约发觉这个谢先生是徒有其表,奇怪又浮滑的。
“那倒还没有,”季蘅有些泄气,手里的笔也不动了,抬头望向对方,“就是一种莫名的很诡异的直觉,你懂吗?”
缦双可不太懂,只说:“既然讨厌,以后不见他就是了,好在您也无需与他一个区区游商长久周旋。”她轻笑,接着问,“这字,娘子还继续写吗?烛火有些晃眼,我替您剔一剔灯芯。”
“算了,”季蘅搁下笔,暂且不想再为这个人这些事白费心力,便揉了揉眸子,“是得早点就寝,明日还要送兄长启程。”
建安三年二月初七晴,大吉,宜出行,忌动土。意气风发的甄尧带着他的行装和满腔抱负,从城南门乘马车出发。
无论张老夫人、薛婉甚至霍逦,在场的女眷们都手持细绢擦拭眼角,有感慨有不舍,唯独季蘅挺直腰板,始终一副兴高采烈、情绪高昂的模样,就差亲自敲锣打鼓欢送瘟神了。
“盼着我快些走?”甄尧洞悉一切,离开之前,特意凑到小妹面前言噱几句。
“家中有我看顾,兄长大可放心。”季蘅故作怪气,“前路漫漫,千万要脚踏实地,行得端正,走得安稳。”
甄尧却也不恼,生硬笑了两声,只盯着她发间的海棠红宝石步摇反复打量,并称赞道:“你这新首饰可真好看啊。”
季蘅下意识抬手一摸那垂在鬓边的流珠:“自然,善印送的,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甄尧别有深意地点点头,笑道,“其实首饰和人一样,重要的是本身,只要跳出了那些个圈圈绕绕,再回头看,偏见消除不少,而后才能发觉自己的本心。”
莫名一顿说辞,首饰也能让他高谈阔论?季蘅煞是不解,又听兄长最后补充句:“生辰送你的红木箱子里正有对手镯,与这簪子甚配,记得回去仔细翻一翻,可不要因为先入为主的成见,错失了心爱之物。”
那抬箱子,季蘅确实没打开过,自生辰当日起就一直搁在仓库的角落里积灰。
并非讨厌礼物本身,只是在逃避袁熙这个人。
无聊时甚至幻想过,他在几百种场景里向自己求爱,季蘅呢,冷酷无情地将人踩进尘埃里,再用几百个理由帅气拒绝,且无需计较任何后果。
就像小时候披着毛毯被单唱独角戏,偷偷演完的玛丽苏故事一样精彩、狗血、磊落飒爽。
此时的季蘅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还太理想化,或者说天真,只要觉得不喜欢,便可以弃之不理。
而袁家公子或许会在爱得最浓烈的时候,短暂地卑微一会儿,可事实上,他甚至无需过问女方的真实想法,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但凡求得双亲首肯,找个伶俐的媒人上门纳采,那么一切就能水到渠成,他的新娘只会羞答答地垂下头,以团扇遮面,乖乖嫁进邺城袁府,从此与他成为一对所谓的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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