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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不多久,袁熙简单洗濯,换了身干净宽松的衣袍出来,手里便捻着那信。
“我可不敢平白受人惦记。”他敛膝危坐,有些酸溜溜地玩笑道,“逃不脱是堆牢骚话,阿尚近来在父帅帐下研习用兵,不得一个闲字,自比不了我随心所欲。”
说着,已凑到灯旁,览信略读。
侍仆适时添上热茶和点心,甄尧眯眼一扫,盯住样稀罕的:“这什么?”
“回郎君的话,是山药糕。”
“山药糕?”他将信将疑,捻起一块端详,“何故掺了如此怪颜色?”
“是先前五娘子嫌俗成的糕点太古板,吩咐厨下碾了鲜艳的汁水点缀一二,大家看过也觉着好,便沿用了。您仔细瞧,这红的是染了苋汁,蓝的是山绣球,紫的是银丹草幼芽……”
提及甄家小女儿,袁熙不觉微抬眼檐,痴愣住半刻。
“属她鬼主意顶天,还尽是些不着调的。”甄尧冷嗤几声,故意望向身旁的人。
显然,那是个惑乱了心窍的呆子,半歇才回过神,手腕不住一抖,晃晕了烛焰。
“嗳!倒怕你要烧坏这信!”
袁熙忙讪笑,掩饰心中的慌乱,也硬生转开了话头:“我、三弟催我尽早回去。”
甄尧抿嘴一笑,并不直白点破,他尝了块糕,嚼得满口香腻,才缓缓问道:“不过稽留这几日,可是有火紧的要务?”
“确有两件。”说到正事,袁熙骤然板起脸,把信递给甄尧,连语气都变得严肃,“曹司空已表奏天子,拜大哥为青州刺史。”
自春起,袁谭所带的军队一路猛进,势如破竹,不过半年便扫平整个青州了,他是兵强马壮,英勇无比,如今正据守海隅待命。
“是好事啊,平定青州大公子当仁不让,理应居首功。那另一件呢?”
“这二嘛,也与大哥有关,父帅似乎想将他出嗣给安国亭侯,以承宗祧。不过,尚弟说此事慎秘,仍待商榷,还是阿母失口透露的。”
甄尧低头思忖了半歇,郑重道:“需得回去一趟。”
“我明白。”袁熙却有些败兴,坦言,“只是我生来闲散,断无夺宗的私念,更不愿牵扯其中,招致兄弟阋墙。”
“如此才对!”甄尧闻之甚动容,“当今局面,韩馥刚诛,又有公孙瓒、吕布、张燕等虎视眈眈,河北犹自未稳,何以南下定乾坤?公子也该多规劝几位兄弟,莫因一时悖晦,就放低眼界,在缓急轻重上犯浑,若自家无故内耗,反而给了外人瑕衅!”
袁熙颔首,神色略凝重:“兹事体大,我还是明早就动身。”
可说完,心里又难免失意,不住叹息。
甄尧知他心迹,拉着宽慰:“并不挣于这一时半刻的,明日等用过午膳,我替公子备好快马。至于其它看缘分的事,终究是来日方长。”
两人以水代酒,谈慰了几句,亥时夜深,见袁熙愈显倦怠,甄尧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
走前,他往袖口塞了样锦盒,经过花园时,又使唤小仆折下一段桃树枝。
秋风过耳,脚底踩践枯叶发出吱嘎的声响,正要往那繁柯院去。
“来了,来了!”
叩了多时,才等到应答。
是侍婢绫戈匆促披上罩衫,碎步出来应门,即便面有怨色,这丫头的嗓音仍然滑利甜润,仿若早春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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