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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天天都是这种破烂霉米!朝廷还拿不拿我们当人!”
“就是!好米都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见光!”
“粮食就是给人吃的,大人,您行行好吧,我孩儿还小,他熬不住啊……”一个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累月的风沙吸走了她的青春年华,一张皮皱巴巴地附在骨头上,既年轻又苍老,“孩子他爹已经饿没了,若是孩儿再没了,我怎么有脸去见他……”
她如泣如诉,抱着孱弱的幼子跪在徐斯牟脚边,一双眼睛早已浑浊。
徐斯牟嫌恶地低头看了眼,毫不留情地一脚踹过去,妇人没有防备,却下意识护住怀中的孩儿,自己在碎石嶙峋的洼地上滚出数尺远,再然后便没了动静。一个难民大着胆子上前,将其翻过身后,登时一口凉气直冲后脊。
那妇人残余的一口气已然到了头,饥黄的面容被碎石戳削得斑红片片,神情惊惶,再去瞧那怀中幼子,肤色惨白,面目浮肿,腹相虚大,通体冰凉,身死俨然有一段时日了。
“欺人太甚!”
已经眼睁睁看到活人死在眼前,焉知下一个受难的会是谁?那男子猛地摔了碗,砸出一道平底惊雷,骇醒了众人,一腔孤勇地冲上前要与徐斯牟等一众官员同归于尽。
众人群起,夹棒掷石,冲喊着,一个个猩红了眼,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扬起的尘土,歇斯底里的吼叫,无情的官令驱策着铁戎兵甲冰冷的刀枪,穿过流民尚有余温的胸膛,血色飞溅,落在碎石上,落在黄土上,落在官员们鲜艳的官袍上、锃亮的乌纱帽上,搅入浑绿稀落的粥水里,凝成另一种怪异的颜色。
“反,反了!反了天了!”徐斯牟气得龇牙咧嘴,“刁民,乡野刁民!”
话音未落,一块碎石径直飞过来,一把砸歪了他的乌纱帽。
奇耻大辱!徐斯牟顶着歪帽子,闷头嘶声一吼:“谁!是谁!我乃朝廷命官,秉承天威……”
又一块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过来,一小官见状忙飞身一扑,阻下了这一击,石头砸在了他脑门上,立时叮出一个红肿的包,疼得他直咧嘴。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下官即刻遣兵将护送您回内城……”
“还不快去!”徐斯牟尖声斥骂,一脚踹在小官屁股上。
难民暴起,血海翻腾,人潮汹涌,兵甲突袭。顺流而下易,逆流而退难,光亮与晦暗相交织,刀尖与铁刃筑起触目惊心的明暗交界线。场面喧杂,人声鼎沸,兵将向外城长驱直入,徐斯牟被推搡着踉踉跄跄往内城逃窜。
若不是那天阳光晴好,风轻云淡,怕真要错以为这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日子。回城之路遍地棘刺,人潮如水,好似兵荒马乱的年岁,举城迁徙亡命,独他一人与奔波的洪流背道而驰。
内城外城,近在咫尺,偏偏是这一线之隔,阻出一道红尘路。
路的这畔,是纷乱桎梏,人流拥堵,冲涌向后。路的那畔,有美一人,红尘回望,美目盼兮。
她遥遥地看过来,眼波中流转的尽是担忧和关切。
两人目光交错,宛如天河两端,极尽情浓哀切的有情人。
徐斯牟愤懑的心情突然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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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牟:这该死的宿命感,自我攻略ing…
第37章转盼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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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落寒鲜少待在房间里,尤其是白日,除了必要时候。
她常独坐于正堂楼阁之上,阑干前置了一张坐榻与长案,其间或有花草,这便是悲台主人俯瞰整个人间的地方。
这几日倒多了件不同寻常的东西——冯落寒常常对着那件金奢华美的外袍发呆,每日都寸寸审度精心打理。
没错,从官稚身上扒下来的。
当他洋洋得意撩开衣衫去拿那两大把银票时,冯落寒敏锐的目光便注意到,那衣襟内侧以金缕堆砌出的幽竹纹。
太多,太杂,除了叫人一眼注意到,全然没有花中君子的风骨。一株又一株堆叠,还以金丝穿绣,毫无美感与风韵,也只有这样满身铜臭气的公子哥干得出来。
她的手轻抚过每一寸幽竹的纹样——只可惜,有钱人的记性大多不怎么好,既然金银可以买来世间任何有市有价的东西,那么对于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便不会付以任何珍视和感情。
“冯妈妈——”秦娆珎打着扇,一路聘聘袅袅地走了过来。
“查得如何?”冯落寒的指尖掠过金色幽竹的最后一根丝线,恋恋不舍地垂落下来,“有消息了吗?”
“喏——”秦娆珎从抹胸里拿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她接过,打开一看,纸上没什么多余的话,只简简单单落着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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