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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馆就这么建成了,专给十岁以下稚儿念书,后来规模越来越大,便男女分席设学,女学馆的教长请来了一位丧夫的老安人,人称欧阳夫人,家里是伯爵出身,极有体面,见了凤宁十分喜欢,先让她试教一堂,凤宁耐心细致,不仅学生喜欢,欧阳夫人也赞不绝口。
只是这一回,凤宁学聪明了,只道自己自小学夷语,只字不提入宫的事。
欧阳夫人见她是妙龄少女,心存顾虑,这一处凤宁也想好了,她笑呵呵回道,
“夫人,我自幼与人订婚,后来未婚夫君出征战死,我决意替他守节,这辈子就不嫁人哪。我与您一样,也算个守节的寡妇。”
去哪儿寻到精通夷语的女夫子,欧阳夫人简直是若获至宝,月例也谈好了,一月三两银子,虽比不得御前女官,凤宁也很满意。
毕竟在宫里历练过,一身气度不俗,就连说话的腔调也不疾不徐,行事甚有章法,欧阳夫人看在眼里,有意将凤宁当接班人培养。
凤宁与欧阳夫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回府的路上,她颇有一种重获新生的畅快,掀开车帘告诉赶车的乌先生,
“旁的都好,就是暂时不能安排住宿,说是人满了,等迟一些时候给我收拾一间屋子来。先生,我这也算安身立业了吧?”
乌先生看着兴奋的凤宁,仿佛看着一朵朝花慢慢肆意盛放,
“对,凤宁这是安身立业了。”
他朗朗一笑,驱车前行,“在你搬过来之前,为师每日接送。”
凤宁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暖到了心里。
就这样,以寡妇自称的凤宁在女学馆安顿了下来。
适应一个新环境不容易,凤宁早出晚归,没有歇息的时候,白日上课钻磨学馆的规制章程,熟悉每一位女学生,夜里又要挑灯夜战,准备明日的课业。凤宁做任何一件事都很认真,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她没有闲暇想那个人。
*
忘却是皇宫的常态,每日均有人悄无声息离开,甚至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凤宁也像是皇宫里一道不怎么起眼的涟漪,划过之后沉入湖底,渐渐不为人知。
宫里都是聪明人,尤其是养心殿的宫人,格外敏锐,该问的不敢问,不该问的打死也不问,哪怕如杨婉,发现凤宁几日不曾来御前伺候,也不敢多言。
倒是梁冰,一日夜里当值,实在按捺不住,踵迹柳海进了他的值房,开门见山问,
“李凤宁哪儿去了,整整五日不见她踪影,延禧宫也没了她的动静,公公,陛下是不是处置了凤宁?”
别看梁冰性子闷,不苟言笑,一旦那个人放在心里,便轻易拔不出来。
柳海神色严肃盯着她回,
“梁冰,别的事咱家不管你,但李凤宁三字,往后养心殿再也不许提。”
梁冰一呆,心头郁郁回了西围房,一抬眼,那张熟悉的长条桌案还在,一左一右与她并排,她嫌挤,那丫头却非说喜欢跟她挨在一块,新一册《诗经》译了两页开头,小狼毫还沾着未褪的墨汁,那盏新发放的紫纱宫灯换了蜡炬,案后空空如也。
再无人在她忙得抬不起眼时,给她递来一盏温茶。
再无人俏生生蹲在她身侧,软绵绵唤她一声姐姐,蹭进来一页账目让她指点。
再无人在她不得空用膳时,嬉皮笑脸强塞一记点心入嘴。
梁冰不知裴浚心里如何。
总之她很难受。
空执杯盏张望窗外。
明月依旧,蝉鸣越幽,不见来时人。
*
裴浚连着五日不曾回养心殿,那一夜养心殿杯盏碎了一地,雨停后,他去了乾清宫,一个堂而皇之吃避子丸的女人,他没有处死她便已是最大的仁德,不值当他动怒,更不值当他失态。
回到寂静的乾清宫,这里二十七架床,随他选卧,他是天子,坐拥四海,背负江山社稷,一个女人于他而言算什么?
有的是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裴浚自嘲地笑了一声,将这桩事从脑海拂去,重新投入公务。
锦衣卫和东厂每日均有浩如烟海的邸报送来皇宫,两厢应照,相互牵制,裴浚靠着这些邸报掌控朝堂的动态。
他太忙了,乾坤在握,登基那日颁布的宏伟蓝图是时候一桩桩去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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