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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饮冰听完这句话,伏在榻上,抬头看了一眼张药,他和赵河明一样,对张药的那一手字十分熟悉,忍不住道:“张指挥使的字……”
“很难看。”
宋饮冰没说出口的话,张药自己说了出来,他低头看着满案讲究的笔墨纸砚,对玉霖续道:“没有人教过我写字,我的字是我入北镇抚司后,自己胡乱学的。少时,我连颜柳二体都没有写过,遑论赵河明的虎爪书。”
“明白。”
玉霖在烛火下冲张药露出淡淡的一笑,手也慢慢地垂放下来,轻轻地按在书案上。
她说着,从书案上站起身,让至一旁,轻声道:“你坐。”
“我的话你没有听懂吗?”张药问道。
“我听懂了。”
玉霖仍然挂着笑,“且我在刑部时间,也在公文上看过你的字。”
张药耳根微烫,他从来就不喜欢写字,因此,也从不避讳自己的字写得难看。但玉霖说她看过,张药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你的字的确没有骨架,但你的手力不弱。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你坐下,用御批纸,拓我写的这一幅字。”
张药立着没有动,玉霖却从御案后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她身量的确不算高,到了张药跟前,就只能仰头看张药。
她一直说她眼睛不好,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玉霖的眸光并不算清澈,甚至有些暗淡,仿佛蒙着一层灰白色的雾气。但她眉眼的轮廓却十分清秀,鼻梁高挺,面若鹅卵。
细看之下她其实没有男相,甚至有弱柳之姿,不是张药所喜的长相。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样说,毕竟他除了想死,脑海之中也翻不起别的水浪。
他喜欢什么样的长相,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一直不喜欢他自己的这张丧脸。
“坐下,我教你拓。”
整整一夜,玉霖为张药连燃十根蜡烛,张药在玉霖的指引下一连写废了无数张生宣,终于在天将明不明时,用御批纸,拓写出了那张,如今正握在毛蘅手中的信。
此时的毛蘅,已经快把那张纸的边缘捏破了。
王充见毛蘅脸色不好,低头再次看向信面,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真的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吗?”
毛蘅抿住嘴唇。
凭他的眼力和他与赵河明的交情,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字体上的破绽
然而造这封信的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能不能看出破绽,或者换一句话来说。这些破绽她就是故意为之。因为这封信的要害,并不在于赵河明的“虎爪书”,而是在于它的纸张。
那是御批纸,是专供皇帝取用的御批纸。
除了皇帝,整个梁京城只有司礼监的几个秉笔太监,可以接触到这种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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