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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注意休息,不要熬夜,保持好心情,也别抽烟喝酒吃生食,一周后来测胎心,确定是宫内孕;后面还有唐筛,地贫筛查,糖耐之类的,到时候再说。孕妇记得补充维生素c,叶酸不用买,你们等会可以去领……”诊治室内,医生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个人,保持着基本的职业素养,一边敲键盘一边熟练地叮嘱着。机器打印的间隙,医生看着眼前没说话的俊男靓女,又问了句,“之前不是还说不要吗,现在又要了?”季舒楹有几分心虚,确实是她一拍脑袋改了主意,但这个主意并不是今天才出现在脑海里的。她看了眼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小声道:“嗯……改主意了。”“确定了?不会再改主意了吧?不然等月份大了,就不是你说想流就流的了,很危险。”说这话时,医生看向裴远之,显然误会是对方想要打掉。裴远之看向季舒楹,“这次确定吗。”“……确定。”季舒楹的声音比之前坚定一些,字字清晰,“我想要这个宝宝。”出了医院门,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星期天的城市,车水马龙,喇叭声四起,属于人世间的鲜活和热闹。正是桃花开的季节,马路两旁的桃花树开了,纷纷乱乱,浅紫色柔粉色的娇嫩花瓣落了一地,与亮黄的斑马线交错。初夏的风送来缕缕清香,季舒楹忽而想起前面裴远之说的话,她叫了一声,“裴远之。”“嗯?”“你之前说的那个结婚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说改主意了,并没有说别的。”裴远之顿住,转身看她,“所以你不打算结婚,想做单亲妈妈?”“也不是这个意思。”季舒楹从裴远之手中拿回自己的包,拍了拍落在包带上的花瓣,“你知道的,现在不用结婚也能给孩子上户口,这一纸结婚证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呢,我也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好的、健全且有爱的成长环境。”“所以?”“所以,我们结婚的前提就是——”季舒楹拖长尾音,像重新拿回主动权,“我得先考察一下,你有没有成为合法丈夫、做我未来孩子爸爸的资格。不论是家庭环境、经济能力、人品性格,还是婚前体检,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差,要我满意才行。”涉世未深,刚入社会的实习生,在另一名资深职业人面前,底气十足地说要考察他。裴远之挑了挑眉,“听起来要求很多。”“只对我孩子的父亲要求多,如果不是宝宝的父亲,我才懒得管呢。”季舒楹立马道。“那我也需要重新考虑。”裴远之说。一阵风吹来,枝头摇曳,簌簌落落的花瓣洒下。“你要考虑多久?”季舒楹蹙眉。“看情况定。”还要看情况?怎么主动权又回到裴远之身上了。方才在医院,他回答得不是挺快吗?季舒楹捏着包带,有些不爽,转身就哼哼唧唧地走。停车场附近,有汽车来来回回。裴远之上前拉了一下她,“你在这等,我把车开出来。”季舒楹应了一声。黑色轿车一路行驶到小区楼下。车门开锁,季舒楹拿过放在前面的包,正要下车,裴远之叫住她。“季舒楹。”“嗯?”季舒楹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记得医生说的,别抽烟喝酒,注意忌口。”季舒楹想捂住耳朵,“知道了,你别念了。”裴远之垂眼看她两秒,季舒楹有些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的视线,提着包慌慌张张地下车。车门刚关上。“不会太久。”裴远之手搭在方向盘上,又补充了句。“……”季舒楹撇开视线,只盯着小区车行道对面茂盛的灌木丛,“随便你。”-送季舒楹回家后,裴远之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开车去了公司。周天的下午,ks律所人依然很多,不过底下的人看到裴远之来了律所,都有些稀奇。【我记得裴par不是周末惯例休假吗?雷打不动的,怎么今天还来加班啊】【不知道,什么情况,瑟瑟发抖】【工作狂的心思你别猜,万一是无聊了觉得不如来律所加加班】【respect……我恨不得天天休假在家啥也不干】处理完工作,裴远之看了会儿落地窗外的景色,转弯去了雪茄室。s市的ks事务所作为中华区总部,无论是办公环境还是配套设施,都是超一流水平,跟美国总部相差无几,其他城市分区的管理人趋之若鹜,挤破了脑袋也想升上去。不过普通人按部就班,就算业绩过人,也得熬上十几年;裴远之是kaleb力荐,直接空降,一开始许多人不服气,或多或少有异议。不过半年,裴远之带领的团队创历史最高创收,那些嚷嚷着有异议的人也都闭了嘴,不说话了。大老板kaleb喜欢抽雪茄,以己度人,在每个国家的总部都设立了雪茄室。因此,ks这里除了吸烟室外,还有一个装潢得当的雪茄室,供高伙及以上的管理层使用。常驻总部的高伙不多,这里私密性极好,视野也极好,几乎无人打扰。关上门,隔音极好的厚重木门将一切杂念挡在外面。中央恒温空调稳定工作着,裴远之调开加湿器,将西装外套随手扔到沙发另一侧,坐下,身体陷进沙发里,长腿交叠,手搭在一侧。远处晚霞绯红,夕阳碎金似的余晖洒落钢铁高楼。半响后,安静的室内,打火机砂轮轻擦的声音响起。幽蓝色的火焰跳跃,映出男人晦暗清隽的眉眼。尼古丁的焦香弥散,淡淡的白雾一瞬,很快被净化器带走。裴远之平时甚少喝酒,除了跟客户见面,以及必要的应酬,几乎不沾酒。烟,也只有压力极大的时候会抽一下。很少,但不是没有。周天,这是他忙碌工作行程中为数不多的一天休息。从中午十一点到晚上十一点,无论是工作上的同事客户,还是家人,基本都联系不到他。下属也知道他惯例周天休息,非紧急事项基本不会来打扰他。如若不是季舒楹选择今天去医院,他这一天应当跟以往无异。过了一会儿,放在一旁的手机忽而震动起来,一声声的。裴远之瞥了眼,是他私人电话的来电,捞过来,长指一滑,按了接通。“喂?”他懒懒倦倦地开口,嗓音还带着抽烟之后的微哑。
“群消息怎么没回?都两点半了,你还没出发吗?”说话的是球友郑清博,语气有些纳闷。郑清波是一家上市科技公司的技术总监,跟裴远之是在一次爬雪山中认识的,后来他们这些共同爱好的人,经常约着休假时活动。“今天有点事。”裴远之指尖抖了抖烟,烟灰极其温顺地落入烟灰缸,“就不去了。”“以后的话,周天也可能计划有变。”“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周末从不工作,雷打不动出去玩吗?”郑清博有些稀奇,他对裴远之的印象,停留在精力旺盛体力无敌的工作狂上,对方事业厉害,对个人和生活的掌控欲也很强,甚少有临时改变计划的。他纳罕地问:“怎么,谈恋爱了,所以周天现在需要陪女朋友了?”不算女朋友。但是比女朋友更加麻烦。裴远之一贯追求效率,憎恶拖延,工作上讨厌浪费时间的人。生活亦如是。被人浪费时间,无疑于浪费他的生命。但是现在,他似乎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比女朋友还要麻烦得多的事情。“……算也不算。”裴远之将烟揿灭,不欲多讲私事,“就这样,挂了,你去玩吧,回头联系。”挂了电话,室内重回安静。裴远之指节微曲,揉了揉眉骨,思绪有些乱,想起一个多月的那一晚。ks内部分为初级、高级、资深合伙人,彼时恰逢一桩引起外界关注的大案落幕,他也升为高级合伙人,行政那边选在s市里一个著名酒吧里庆祝,算半个团建,其他几个业务分组的人都来了,好不热闹。老板kaleb也特地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庆贺。“恭喜你,ferek,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夜灯光绚烂,kaleb红光满面,笑眯眯地喝了一杯又一杯。老板喝酒,裴远之不能不给面子,意思性地抬起酒杯,喝下。冰凉的液体滑落,三个多月来高压的精神也得已放松一些。喉结滚动了几下,一饮而尽,裴远之将冰川杯放到桌上,没有添杯的意思。“裴律,我敬您一杯,进ks以来,没少给您添麻烦,感谢您的指点……”“裴律年少有为啊,想当年裴老先生也算是我们这行的开山鼻祖,厉害得紧,果然虎父无犬子,一脉相传。”“裴par,恭喜你升职!这杯酒我先干了!”“……”众人热情至极,逮着这难得一遇的机会,给向来冷淡不近人情的裴律师灌酒。这种特殊日子,裴远之深知管理精髓,没有一昧推拒,旁边有人极有眼色地添了杯酒递过来,灯光昏暗,并未看清是谁。透明杯沿落到薄唇边缘,沾了几下。“裴par,我再敬你一杯,愿我们在你的带领下再创辉煌,也祝咱们律所节节高升!”稍微喝了几口,裴远之抬手拦了一下,“可以了,明天还要上班。”恰好此时大老板离开了,裴远之是新晋的一把手,这话一说,没人敢再劝他的酒。酒过三巡,众人逐渐褪去白天的端肃正经面具,加之大老板已经离开,讨论愈发私人化。无非围绕着成人饮食男女那些事。“那边的小姐姐好漂亮啊,像个富婆,还点了那么多帅哥。”说话的是去年秋季进来的新人男生,推了推旁边的人,问着,“要不你去帮我要个联系方式?”“要联系方式做什么?人家那气质,那穿搭,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能看上你?别做白日梦了……”旁人嫌弃地啐道。裴远之松了松领带,大脑难得地有些放空,循着说话人那边的视线看过去。是隔壁不远处的卡座。一圈不过一十岁左右的年轻男性,穿着紧身白色衬衫,黑领带,围着中心的女人,青涩帅气的脸上掩不住的兴奋,空气里的雄性荷尔蒙在无声传延。摩肩接踵的人影重叠着,他的视线只攫住一双漂亮的荔枝眼,像是酒意上头,闪着细碎的光,好似永不落的星光。荔枝眼的主人拥有一张更娇艳贵气的脸。白瓷的面容被醉意熏得上头,晕出潮润的粉,唇边的笑容却是大胆的、欣赏的,是一种欣赏美的纯粹,不含任何动物的本能。羞窘、迷茫、恣意交织,很难想象,这些矛盾的东西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展现。裴远之收回视线,指尖有些麻,动了动,没几秒,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他拧眉,取下眼镜,眼前的世界却愈发模糊,甚至有些晕眩。酒有问题。他给了旁边的助理一个眼色,助理跟他两年,也是很精明能干的人,发现不对劲,又找了个人帮忙,悄悄扶着裴远之离开了。后来,后来。断片,混乱,一度以为是梦。被生物钟唤醒时,已是清晨六点五十。床边空空如也,凌乱的白色昭示着。第一次,裴远之并没有多少记忆,说不上有多爽,只记得背部挥之不去的灼烧感,像火山岩浆炙烤过。他侧身看了下背后的抓挠痕迹,被猫挠过似的,纵横着,很深。浴室里。淋浴头下,裴远之仰起头,任由水柱打湿黑发,顺着肩颈的线条落下。水流过背后的时候,他低低地嘶了一声。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出来,裴远之戴上眼镜,黑色碎发梢还湿漉漉地滴着水,镜片起了模糊的雾气。一眼看到酒店的床头柜上,鲜艳的一沓。钱?裴远之走过去,忍着被药物和酒精荼毒的隐隐头痛,捏起那三十张红色钞票,气笑了。把他当男模?他的咨询费都是半小时1500,怎么敢的?三千块纸币,鲜红,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像是刚从银行里新取出来的。他将那沓纸币扔到一边,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衬衫、领带,依次而来,有条不紊。穿西裤时,裴远之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很不舒服。太阳穴胀,背部也隐隐作痛,被抓的伤口略深,裴远之懒得管。但是员工们却发现裴律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哪怕是开会一整天,都永远脊背挺拔,背部从来没有碰到过椅背过。记忆翻滚,裴远之回拢思绪。远处夕阳西下,紫红色的晚霞染遍了大半个天际,伫立在黄昏里的云际高楼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幅盛大繁复的画卷。室内显得尤其安静,世界在这一刻都显得孤独而又沉默。短暂的几息后,裴远之起身拨了一个号码。几秒后,电话接通了。“嗯,是我,我今晚回来吃饭。”裴远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一边出门,一边等对面反应完,接着道:“有件事,需要通知你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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