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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尧打商量道:“老弟,先说说待会你要唱的内容是什么吧,看你的眼色,必定是有趣至极。”
“来自市井约有趣必然掺了一些俗鄙。我学了一曲“南歌子],是夫妻对唱的曲子,叙述丈夫出远门后回来,怀疑妻子不贞,便质问了起来。然后应对著第二曲由妻子羞怒交加的驳斥,最后言归于好的落款。当时我在敦煌看了这杂剧,真正是叹为观止。对不对?仇岩?”他还拖著一边安静喝茶的仇岩回应。
“是的。”以哑巴为师法对象的人被敲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要不要听我唱呀?赵公子。”吊人胃口吊得大开,哪怕对方仍挣扎在刚正严明的家训之中!
“要。”赵思尧咳了雨声,顺过气后用力回应。不让一边跟来的家丁服侍,疲弱的身躯被高扬的兴致支撑著,哪怕明日回去得卧病两天。
傅岩逍细看好友苍白的脸色,决定满足它的要求:他是赵思尧二十五年生命中唯一的窗口,引领著他神往于无缘窥见的天地。
清了下喉咙,在女眷们也兴致勃勃的洗耳恭听下,傅岩逍以清亮的音色唱了出“斜倚朱帘立,情事其谁亲?分明面上指痕新!
罗带同心谁绾?甚人踏破裙?
蝉鬓因何乱?金钗为甚分?红妆垂泪忆何君?
分明殿前实说,莫沉吟!”
唱完了丈夫的曲,再以尖细的音色唱出委婉的妻子回应部分“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梦中面上指痕新。
罗带同心自棺,被猕儿,踏破裙。
蝉嘴朱帘乱,金钗旧股分,红妆垂泪哭郎君。
信是南山松柏,无心恋别人。”
拍掌声在暗夜里热闹响起,傅岩逍拱手作揖,没有立即坐下,接过仇嵌送来的茶一饮而尽,眼光扫过有话欲言的赵思尧、地想站起来唱曲儿的封梅殊,以及突然失了玩乐兴致的贝凝嫣。
怎么了?他暗暗记住待会私下要问她一间。
“老弟,一首曲子首尾两见“无心恋别人]不免失了色些许。不若丈夫戏分的精采。”
赵思尧这辈子唯一被允许做的事就是读书作学问,当然可以立即找出问题来与传岩逍斗嘴消遣一番。
“以拙为巧好过华词对仗。这表示一再强调、信誓旦旦啦!你这种不识情味的书呆哪里懂得。呼应著丈夫的咄咄逼人,妻子的委屈婉约正好以水克火不是?”
这厢辩驳得正热闹,浑然不觉大夫人贝凝嫣已悄然退出亭子,往花径幽处独行而去。
如今乎静的生活,在四、五年前几乎是种著想。有多少摧心断肠的夜里,她总是怀著一丝冀望,也许某一天会有一人将她救出无边的苦海中。
那人是出现了,但不是“他”。
她该怀著所剩无几的信念去盼那个据闻已死去的人再度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吗?它的年华就要这样子老去了,在追悼的每一日中耗去生命与一切岩逍对她非常的好,并尽其所能要今她快乐,但她的快乐早已埋葬在过往,每一次的欢笑都在终止时浮上更浓重的伤痛与寂寞。
她好努力、好努力要学著岩逍、仇岩、织艳,乃至于新朋友悔殊一般抛去过往,活出自信勇敢的未来。每一个人都有他伤心的往事,但却只有她抛不开,融不入快乐的新生活中。
她不敢告诉岩逍:当大家愈欢畅,其实她愈寂寞。
这种日子不是不好,家里以往不曾有这番光景,她是喜欢大夥齐心同力对抗外来攻诘、互相扶持的:但在芳心幽处,有著洞开的一口空虚,不是热闹可以填满。
一株曼花缓缓绽放,与她泪眼相对。夜露滴落尘土,她再也忍不住泪意,任其畅快奔流。
总是不由自主踏上每一寸共走过的土地,追寻不会再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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