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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娘胎的雏鸟,会对第一眼所见的东西认做亲娘,从此死死依偎着不放。
显然,管又寒也遇到了这种事。那只叫做韩弄潮的小雏鸟儿,可不是对每一个人不设防地表现出天真热情,事实上她的天真纯良建筑在聪颖的天性之上,而且她很明白什么人可以黏、什么人得敬而远之!
也不知道她眼睛是怎么看的,居然会认为管又寒是可以黏上的烂好人;也不怕孤男寡女,他会不会对她意图不轨或什么的,再怎么说,女人都是受议论吃亏的一方,为何她没有这种自觉呢?
而,为什么他仍是很不下心来丢下她呢?
在清晨上路后,韩弄潮依然坐在他身前与他共骑一匹马儿。夫复合言?因为太了解人性的贪婪与恃强凌弱,丢她这个小美人儿在人群中比丢在荒野中更危险,所以他无法硬下心肠,连自己都绝得意外,这种“善良”的感觉不该是他管又寒会有的呀!
只能绷着一张脸,无计可施地期望她会与其他人一般,对他的冷然无情感到心寒且退却。但。对她而言,似乎尚未见到成效!
“管又寒,咱们一直向东走,到底要去哪儿呀?我也些渴呢!”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挥下一脸香汗,转身看他。手上的麻花绳让她玩的快腻了,忍不住又要逗他开口。
就见他寻了一处有水源的林荫地休息。弄潮很能适应地跳下马掬溪水喝。
很显然地,他正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既问不出她要去何方,也问不出她住在何处。
她不太明白自己心中究竟想要什么,因为,在人生地不熟的外边,若没有人协助,她是万万不可能找到那个童笑生的,所以,她应该迫不及待告诉他自己要去的地方才是!可是她没说,当然也就更不会说自己住在何处了;如果她够诚实,就会对自己的心承认,她不太想早与他说再见。
哎呀,反正她要用一年的时间去找童笑生嘛,日子还有那么多,她总可以腾出一、两个月来与她生平第一个朋友共游吧?她真的好喜欢他呢!没看过那么好玩的男人,给人看起来冷凝难亲近,又死不蹦出一个字。逗他开口世人声大乐事,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怕他?
像几天以来落脚的客栈,店小二都低垂着头,惶恐地以颤音招呼他们,四周的客人也离他们远远的,好像他患了瘟疫似的;倒是偷觑她的眼光不少。
她心中明白得很,若不是有管又寒在一旁“坐镇”,她少不得会碰上几个登徒子,败了玩兴,所以,她更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跟着他了!不过,他死不肯吐露他要去的地方,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好歹五、六天相处下来,他们“亲昵”情形不可言喻,他还拒她于千里之外,那可就排斥人得彻底了。
见到他从鞍带中拿出自客栈打包的卤菜与肉包馒头,她吞着口水跑过去,接过一个包子就吃将起来,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他肩背上,虽然感觉到他的抗拒,但因为太舒服了,不准备理会他的不悦。
什么男女之分?滚一边凉快去吧!从小与哥哥打打闹闹到大,她可没有刻意去避嫌些什么!当然娘娘是说女孩子及笄之后,必须有的矜持含蓄,可是那是用在外人身上的拘谨,对于“自己人”是可以省略的。管又寒对她如此见外,实在令她伤心。
“你都是如此对待男子的吗?”他忍无可忍地问,冷然的语气中隐着一股对她轻率得不悦。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却不懂庄重,根本就是淫荡了,她怎么可以放肆自己至此?她该是个好女孩的!
“你知道,你是我亲人之外,我第一个见到的人,然后我很喜欢你,就跟喜欢爹爹、哥哥们的感觉一般。你别以为我什么人都喜欢,事实上我只对你亲切不是吗?因为你也会真心对我好,所以我才对你放心呀!”
“我不曾对你好过,是你不知耻的……”
“你是个大夫哦,即使医术不良,致使生活陷入困顿,无以维生,但你仍是个大夫,就必然会知道用餐时不该板着脸与动肝火,那会让人吃不下饭的!我是无所谓啦,但是,又寒哥哥,你要是饿坏了,或气坏了,我会心疼的。来,喝茶。”她的笑脸比太阳更灿烂地对他映照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可是相当明白的。
所以管又寒只能吞下许多意图气跑她的难听话。为什么她总是开开心心地天不怕、地不怕呢。甚至连他这么个大男人也不怕?一股气闷在心,他别开头,啃着他的馒头,不理会她炫人的笑脸与茶水。只要不给她好脸色看,她总会走开吧?将他的宁静还给他,让他能再回复以往的独行与……孤单;他的生命中不需要任何人来同行。
可是韩弄潮的好意是不容人拒绝的!想当年她六岁时端了一杯茶去孝敬父亲时,向来严肃的父亲感动得只差没把她丢上天,亲得她嫩嫩的小脸好疼也好痒。那时候她就知道,挑个时机去伺候一些自己重视的人不会有坏处的,当然,当她想伺候别人时,“别人”最好不要拒绝,否则……缠也要缠死他!
“你不渴吗?”她跪坐在他面前。
他不理她,又别开了脸。
“喝一口嘛。”她将茶杯移近他的唇,身子几乎要黏上他。一只小手还搭在他肩上,近得足以使他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你……”他恶狠狠地瞪她,却迎视到她无辜又纯洁的大眼,小媳妇似的添了一层水光,情况看来倒像他正在欺压她,连他自己几乎也要这么以为起来了!
弄潮趁机把茶倒入他的口中,终于开心地笑了,依在他怀中一时忘了起来,拍着她春葱般的小手:“明明渴了,就不要拒绝我嘛。管又寒,我是不是又体贴又贤慧?”
他将她拉离到安全距离外,迳自吃着他的午餐,冷冷的俊脸,除了”冷”,再无其他多余的表情。
弄潮玩着她的发辫。轻声地宣告着:“除非也一天你自个儿弃我而去,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呢!”
话完,她蹦跳到水边戏水,没见到他眼中闪过的苦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她……当真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吗?她怎么可以轻易地对陌生人说出那般亲密的话?
那么,今天她可以这么对他说;他日,倘若再有其他与她认得的人,她是否见一个说一个?到底她算天真无知,还是恬不知耻?
他一直是知道的,她是他甩不掉的麻烦。
※ ※※
行走了两天,他们到了一个叫“万林县”的地方。似乎管又寒有一定的目的地要去,并不是闲着没事四处流浪,但他那个闷葫芦就是死不吭一声告诉她要去何方!不过,这也挺公平的,因为她也死不告诉他,她要去何方……怕被立刻送回去。这种耗法,结果是他替她买了一匹雌马代步,因为他说只有夫妻或兄妹才能共骑一马,再甩也甩不掉的觉悟中,他只好替她买马了!
所有的心不甘情不愿却奇迹地融化在她欣喜若狂的绝艳中!当时,他真的是失神了,震撼地感受到她一直被他所刻意忽略的美丽;只是顽皮与耍赖,加上小孩儿心性分散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一心只想摆脱她,也烦躁于无心摆脱她,而忽略掉了她是个真真正正的绝俗美少女。
她是如此轻易地被取悦,不吝惜地表达她的快乐。一个人怎能轻易的快乐呢?管又寒一直是不明白的,但却明白她的天真单纯是她快乐的来源,即使烦闷于她的“无知”,但更不愿世俗的种种取代了她的纯良。几天下来,她使他陷于经常性的矛盾迷惘中,所以他益加沉默,绝不轻易给她“冷然”以外的脸色----即使冷淡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这次落脚的客栈十分地大,占地广又立于市集中心,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与以往不同的,可不只是人多而已!这间客栈八成以上的客人装束打扮都有江湖味,至少或多或少都带着件防身武器,如果这种人不叫“江湖人”,那弄潮可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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