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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回到京城,已是二月上旬。春寒料峭,却阳光明媚。到达这日,文武百官在东城门相迎。高高的城墙上旗帜猎猎招展,朝廷大员们身着或绯或青的袍子齐整地站成列,很是壮观。沈栀栀坐在马车里,从帘子缝隙瞧出去,都有些腿软了。她可不敢在这么多朝廷命官面前下马车,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多渗人啊。裴沅祯瞥了她两眼:“到了,为何不下去。”“奴婢后悔了。”沈栀栀低着头。“后悔什么?”“不该跟大人乘一辆马车,这么多人看着呢,奴婢怎么好意思下去?”“你非朝堂中人,无人认得你,怎么不好意思下去?”“怎会无人认得?”沈栀栀义正言辞道:“全京城都知道奴婢是大人最宠爱的婢女啊。”裴沅祯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看她。还挺有自知之明。这时,外头内侍上前来请:“裴大人,百官们皆等着了,皇上也已在宫里等候。您看”裴沅祯“嗯”了声,问沈栀栀:“真不下车?”沈栀栀忙摇头:“奴婢不下,奴婢就等在车里,一会直接回府就是。”“可我要入宫。”沈栀栀抬眼,不解其意。裴沅祯幽幽道:“你乘马车回府了,我如何入宫?”“大人,”沈栀栀苦着脸:“您骑马行吗?求求您了。”“”裴沅祯无奈:“罢了,依你便是。”说完,他抬脚下了马车。外头,文武百官们争先恐后拍马屁,说什么裴大人为苍生奔波不辞辛劳,说什么身体力行乃百官典范。沈栀栀好奇,悄悄观望。裴沅祯一身靛青长袍、玉冠风流,鹤立鸡群于百官之间。显眼得很,一望过去便可看见。这个时候的他与平日所见不同,气质清冷矜贵,举手投足皆一股上位者气势。淡漠、凛冽,却又斯文儒雅。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含笑回了两句,那人也立即笑了。东城门下,大曌官员们上演了场其乐融融的画面。裴沅祯与众人寒暄了会,径自坐上了匹骏马,之后领着百官入宫。而沈栀栀的马车也缓缓启动,朝裴沅祯的府邸驶去。马车才到门口,沈栀栀就听见一阵欢呼。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很是欢喜。马车一停,立即拉开车门跳下去。“时菊!大壮!我回来啦!”沈栀栀跑过去,一把抱住时菊,亲密地蹭了蹭。放开时菊后,又张开双臂看向大壮。大壮很紧张,生怕沈栀栀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下抱他。结果沈栀栀凑近后,只是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大壮哥想什么呢?()”大壮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沈栀栀探头看台阶上,那里,陈管事板着脸站在那。却也不怎么板得住,肃穆的神色里露出些笑来。沈栀栀也没厚此薄彼,跑过去,在陈管事惊愕的目光中,将她抱住。≈ap;ldo;陈管事,你想不想我啊??()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陈管事被她抱了个踉跄,严厉道:“放手!快放手!如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沈栀栀笑嘻嘻地退开。阿檀怯怯地从马车里钻出来,对着裴府大门目瞪口呆。沈栀栀走过去:“阿檀,我们到了,以后你就住这里,喜欢吗?”阿檀偷偷问:“这里就是裴大人的家吗?”沈栀栀点头。“哇——”阿檀震惊:“裴大人真有钱!”童言童趣,顿时逗得众人大笑。这边,尤冰倩抱着行囊坐在马车里,神色不安。“小姐。”露秋说:“一会就到家了。”“嗯。”尤冰倩低低应声。“小姐是在担忧吗?”露秋说:“其实奴婢也担忧,小姐当初是偷偷离京的,如今快一年过去,也不知老爷他气消了没。”尤冰倩一下一下地抠着手指。露秋见她没说话,暗暗叹气。尤大人呆板顽固,尤其对尤冰倩这个女儿管束颇多。可偏偏小姐是个倔强的,婚事不愿好好相看,也不似寻常闺阁小姐安分,喜欢专研医术整日往医馆跑。尤大人最是注重礼节,哪里看得惯女儿成天抛头露面?是以,这对父女的感情早在几年前就势同水火。如今从岱梁回来,也不知尤大人会气到何等境地。没过多久,马车在尤府大门前停下。尤冰倩深吸口气下马车,她忐忑上前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开门小厮瞧见她,先是惊喜:“小姐回来啦!”随后又开始难为情起来:“小姐,小的不能让你进门。”“放肆!”露秋训斥:“你脑子糊涂了?连主子也敢拦在门外?”小厮期期艾艾:“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老爷说小姐私自离京弃尤家而不顾,已经已经跟小姐断绝了父女关系,往后不能让小姐进门。”尤冰倩身形踉跄。“小姐。”露秋赶忙扶住她,安慰道:“兴许这是老爷的气话呢,父女关系血浓于水,哪能说断绝就断绝的?”她转头问小厮:“这话是老爷何时说的?想必老爷心里已经后悔了。你且让小姐进门,她身子还病着呢,一路舟车劳顿,若是病情加重你担待得起?”“露秋姐,”小厮小心翼翼看了眼尤冰倩,呐呐说:“这话这话是老爷今早去上朝时嘱咐的。”露秋一怔,不说话了。裴沅祯回京不是秘密,京城众人皆知,尤大人自然也知道。早早就嘱()咐了小厮莫让女儿进门,小厮这会儿实在难办得很。想了想,他跑开,很快又跑回来,手里还拿着封信。“小姐,”小厮说:“老爷交代了,若是你执意不信,便把这封信交予你。”尤冰倩接过信,拆开来看。随后,眼泪如珠串似的,一滴一滴落在纸上。露秋瞥了眼内容,大惊失色。老爷居然真不认这个女儿了!
沈栀栀回到自己的小院,倍感亲切。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漂亮的衣裙,坐在亭子里跟众人叙旧。时菊得知她回来,早早准备了许多零嘴吃食。“栀栀,这些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你尝尝,味道可还是跟以前一样?”沈栀栀说:“你月钱不多,怎么买这么多?”时菊笑:“我没出多少,大头的是大壮哥出的。”大壮不好意思:“哪算什么大头,也就半个月的月钱而已。”“哟哟哟,几个月不见,大壮哥变豪气了啊。”沈栀栀打趣他,见他忸怩害羞,又拍了他一掌:“大壮哥,我发现你怎么变得像个大姑娘似的?说话不仅客客气气,还老低着头不敢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不是。”大壮使劲摇头:“我就是觉得”“觉得什么?”“觉得栀栀妹妹你出门一趟变好看了。”他面红耳赤:“到处都好看,我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他话落,其他人都笑起来。时菊笑完,仔仔细细打量沈栀栀,也认真道:“栀栀,你确实变得不一样了。”“哪不一样,”沈栀栀剥了颗花生扔嘴里:“不就是穿了身好看的衣裳吗?这些衣裳是大人赏的,他又不准我拿去卖钱,不穿岂不浪费?”“不是衣裳的事。是”时菊转头问陈管事:“陈管事,我说不出来,您来说说。”陈管事不苟言笑地咳了声,说:“沈栀栀这趟随大人出门变得稳重了许多,再不似以前那个毛手毛脚的烧火丫鬟了。”“还有呢?”沈栀栀歪着头等她夸。“还有”陈管目光赞赏道:“大人将你养得极好,面容气度竟跟个千金小姐般。”这话夸出来,倒是令沈栀栀不好意思起来。“哪有?我就是个丫鬟,哪能跟小姐们比。”裴沅祯在宫里待了半天,下午酉时才回到府邸。回来就问:“沈栀栀呢?”小厮正在给他换衣:“大人,沈姑娘在明辉堂后院。”“在做什么?”“在跟众人叙旧。”“阮乌也在?”“在的。”换好衣袍,小厮问:“大人,可要小的去喊沈姑娘过来?”裴沅祯径自走去桌边,手指在一堆公文里挑了挑,倏地又停下。“不必,”他说:“我过去看看。”“你们是不知,当时我被人用刀架在这,刀锋与我的脖颈几乎没有缝隙,寒气阵阵”“天呐,栀栀你不害怕吗?”“嗐!我沈栀栀见得多了,又岂会怕那些宵小。我站那大义凛然劝大人别救我了,可谁知”这厢,沈栀栀正说着,突然见对面几人起身行礼:“大人。”她缓缓扭头,就见裴沅祯站在凉亭外,似笑非笑看着她。“”吹牛被抓包的感觉实在不好。“大人。”沈栀栀连忙起身,福了福。裴沅祯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众人退出凉亭后,他缓缓朝沈栀栀走近。沈栀栀问:“大人何时回府的?”“刚刚。”特地强调:“骑马回来的。”“”“回到府,原本想写字,但我的笔墨丫鬟忙着跟旁人吹嘘,所以我只好自己找来了。”“”裴沅祯瞥了眼桌上的瓜果零嘴,兀自坐下去。沈栀栀殷勤地问:“大人,要嗑瓜子吗?五香的,好吃。”裴沅祯大爷似的,昂首示意她:“倒茶。”“哦。”沈栀栀赶紧给他沏茶:“大人在宫里是不是很忙?”她倒了一大杯过去,拍马屁道:“像大人这样的好官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风尘仆仆回京还得去宫里处理庶务大半天,连口茶都没得喝,堂堂大曌首辅累得跟牛似的,说出去旁人都不信。”裴沅祯幽幽睨她:“你又有何事相求?”“啊?”沈栀栀眨巴着眼睛,讪笑:“大人怎么知道?”裴沅祯含笑捏了捏她的脸:“我能看透你的心。”他这话分明是平静地开玩笑,可配着他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沈栀栀莫名地缩了缩,下意识捂住心口。她咽了咽口水:“大人知道我想说什么?”“当然。”“那您看奴婢下个月离府行吗?”尽管知道她迟早会提出来,但此时听到,裴沅祯还是有些气闷。今日才回京,她就迫不及待了。“大人此前在荆城跟奴婢说的那些话,奴婢仔细想过了。”沈栀栀说:“奴婢虽然舍不得大家,可大人也说了,天下无不散宴席,我们迟早要分开各过各的日子。”“至于阮乌,阮乌是大人的爱犬,旁人定是不敢慢待它的。”“阿檀呢?”裴沅祯问。“阿檀”沈栀栀抿唇:“奴婢想将她托付给冰倩姐姐,不过此事得写封信跟冰倩姐姐商谈。”她后事想得挺周全,裴沅祯面色寡淡,连喝茶都觉得没滋没味起来。“旁的你都想好了,但还有一人你没想到。”“谁?”“我。”裴沅祯阴恻恻盯着她。沈栀栀垂头:“奴婢奴婢其实想了的。”“哦?说来听听。”“大人不顾性命救奴婢,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恐怕是报不完了。当牛马大人不缺牛马,给钱弥补,可大人也不差钱。奴婢冥思苦想许久,总算想到一件能报答大人的事。”“是什么?”沈栀栀说:“待奴婢回村后,定会给大人建一座长寿庙,日日为大人烧香祈福。说不准,大人能活得久些。”“”裴沅祯闭眼,额边青筋突突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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