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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缜大怒,偏偏发作不得,转脸狞声道:“你现在想往那儿走?”此时转身而逃,更要提防背后暗箭,不消说片刻就能被人追上。
秦疏一指脚下江面:“我们从水里走。”也不等易缜答话,拎着他纵身便跳下去。
易缜那点儿气势顿时就没了。一时间脸色大变,只后悔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你疯了么!当真跳河?”
秦疏拎着他,借助山壁上突出的岩石落脚,腾挪轻盈。直奔江面而去。一边还有余力解释:“北晋人多半不熟水性。”
破军轻功不错,带了一个人,这十数丈的山崖也不过说话间的工夫就到。滔滔江水奔腾汹涌,惊涛拍岸水声隆隆,眼看越来越近。
易缜一句我也不熟还没出口,只见一片汪洋迎面扑来,扑嗵一声已经栽了进去。被水呛了几口,反倒让他反应迅速,本能的紧紧抓住破军。
好在破军就在近侧,也没有置他不顾的意思。秦疏显然精通水性,被他这样缠上身来尚且不慌不忙,在暗礁密布的湍急水流中,拽着易缜,借着水势一口气就潜出数十米。
易缜也并非半点不会水,只是那两下狗刨还没资本拿出来见人,更何况这样的江流之中凫水,想也不用想了,虽有破军从旁相助,仍旧断断续续的一路呛水,那里还顾得上去想身后追兵和召集来的下属,两拨人若是遇上将是怎样一番光景。心下暗暗叫苦这样不知要冲到什么地方才是个头。
其实乌澜江凶险的水面也就这一段,下游就渐渐开阔,水势也会平缓下来。秦疏是知道这一点,拉着易缜顺江载沉载浮飘了两个来时辰,被冲出大约百十里,终于寻得一处浅滩,把早已头晕脑涨的燕淄侯大人一道拖上岸。
蒹淄侯此时没多大动静,由着他往石滩上一丢。秦疏也在他身旁坐下来,虽极力压抑着呼吸,仍然微微有些气喘。
易缜比之刚才脸色铁青,现在成了苍白一片,这一路喝得水饱,只觉满嘴鱼腥泥沙的味道,吐也吐不尽,正是说不出的难受郁闷。自然也没留意破军只略略憩了片刻,就起身走到一旁芦苇丛里,不多时搓了条苇绳出来……
“你绑!”易缜第一次发觉并痛恨自己体力居然如此不济,此时竟比不上瞧来纤瘦的破军。这一整天的恼羞成怒终于厚积薄发,骂出一句粗口。“你他妈的还要绑老子!”
全然忘了方才江流中是谁死死拉着谁不放。
然而这话只引得破军微微抬一抬眼看看他。
“在下如今没力气看着侯爷,只能请侯爷见谅。”秦疏居然还能客客气气的说话。只是嗓音低哑,失了平时的清脆,手上并没有一丝停顿。
易缜着恼,苦于自己也是全身无力,眼看双手被绑上,便拿脚去踢他,被破军擒住脚腕掀翻在地,捆成粽子一般,也不理会他脱口谩骂,拖了他就往芦苇深处走。
秦疏在芦苇最茂密处寻着一处平坦干爽的所在。这才将易缜放下。秦疏拖着个大活人游了这么一段路,又要留神关照燕淄侯,早觉得全身虚脱眼前发黑,不过仅凭一口硬气支撑。这时放下易缜,自己没走出两步,也跌在一旁。
易缜见他不还口,倒也知道节省体力不再浪费唇舌。挣扎着转头过来看,见他合着眼倒在一旁,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试着叫了两声,全无回应。不由得心下大喜,可稍稍一动,顿时觉出身上绳索结实,动一动都不大能够,更逞论不惊动破军挣开。
他怒极反而镇定下来,大风大浪他也经历过,眼前这小溪流看似清澈见底,却一时不察翻了船,呸了一声,暗道老子是认栽了,你也走着瞧别想就这么好过。暂时把那口怨气放下,再细想转来转去这几天,竟像是破军有意把两拨人马都引过来。
破军说话做事处处踏实,但要说能够逐一收拾干净燕淄侯和端王的手下。易缜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还有些阴暗的不以为然——就算破军身手比他强一点轻功比他胜一筹,还不是荒不择路水遁而逃——虽然对方不卖他燕淄侯面子大概也出乎破军意料。
免不了又想起方才翻江倒海的滋味。易缜忙住了念头,转而去揣度起端王的动向。
破军挟持‘太子’能够吸引端王的注意,可堂堂端王爷好歹还不至于亲自翻山越岭紧缀在两人身后。
昨天的消息或者不慎走漏,但这么短的时间,仍有八分的把握端王并不在场。两人在少宣一事上意见相左,到底都是皇亲国戚,私下有隙也没到能放到明面打打杀杀的地步。
看情形破军一时半会也不会对他下手,这不用担心。剩下的就是如何从破军手中脱身。
燕淄侯彻底落于人手,此时反而不如何担心。这番际遇除去阴差阳错,他自己不察之外,破军手段也稍嫌稚嫩,显然心智有余而历练不足,若是有机会磨练几年或是将才,眼前却还有破绽可乘。更何况他看准一点,眼下泽国国难当头,破军在自己身上还存着转圜的心思,不会轻易下狠手。
易缜盘算一阵,觉出身下卵石硌得极不舒服,勉强挪一挪,长吁口气平躺下来。
头底上艳阳高照,湿衣服穿在身上没觉出冷。四面芦苇围出一方湛蓝天空,不远处江水悠悠而过,时光原本静穆美好。但易缜满腹算计,天青云淡的景色瞧来就成了枯燥乏味,那白花花的芦苇被风吹得摇来晃去,更惹得他头昏眼花,不由得又转眼去瞧破军。
破军虽可恨可憎,然则眼下,竟只剩下这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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