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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底是亲生骨肉吧,他的父亲大喜,他这样高兴呵。
这是他出生以来头一回出声,笑得手舞足蹈,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种得逞的神情令若荪忌恨不已,受了多大的苦才将他生下来,他却一直嘲笑她。
若荪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去仇视他,但无济于事,他仍然笑着。她大概是恨极了,突然伸出手去掐他柔软的脖子,想让他别再发出那种笑声。若荪还未使力,却听见“嘭”的一声,咯咯笑着的婴孩伴着轻烟消失了,襁褓中剩了一株柔弱的龙须草。
她愣住了,痴痴看着这株龙须草,怎么能想到,她孩子的真身竟是一株龙须草。纤云宫烧成了灰烬,天界的龙须草一根不剩,却有漏网之鱼。若荪收回了手。
小天荪大概是吓坏了,躲在草里不敢出来,就这样与他的母亲对峙。直到玉衡进来,他才变回婴孩的模样,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玉衡见若荪神情异样,又看了看孩子,问:“若荪,怎么了?”
若荪的长发披散着,如缎子一般耷在肩上,衬得脸色苍白。她抬起漆黑的双眸迷惑地望着玉衡,“他不是被封印了么?怎么还能变出真身?”
“师父为他留了一线微弱的法力,让他可以在遇见危险的时候本能地保护自己。”玉衡说着,上前去抱住了小天荪。不住地逗他,看样子是极喜欢的。
若荪倚了下去,平静地看着他们如父子般亲密,轻声说:“他长得像你。”
“他身体里流着我的血。”玉衡笑了,就像这是他这一生中最自豪的事。
若荪翻了个身,摊开掌心细细端详那点金砂,鼻腔越来越酸。她说:“给他也点上金砂吧,这样就不会丢了。”
玉衡一怔,心中宛如怒放了千万朵花,却只淡淡应了声:“好。”
若荪深深吸了几口气,起身披了一袭素白的羽衣飞快冲出屋子腾云而去,长长的衣袖在空中扬了几个弯。她回首望了眼跟着冲了出来的玉衡,粲然一笑,“等我,很快就回来。”
一路踏着凄艳的彼岸花而来,不知踏碎了多少花瓣,才来到忘川河。腥黄的河水底下是无数不得超生的水鬼,奈何桥上有刚下来的鬼魂在游荡,不肯相信自己已死,不肯喝下那碗孟婆汤。
若荪身着白衣,流泉般的黑发垂在两颊,偶尔被阴风撩起,与那些鬼魂无异。只是她没有丝毫的畏惧,缓缓走到三生石面前,对孟婆说:“今夜冥界很安静。”
孟婆摇着蒲扇扇灶火,漫不经心道:“是啊,大家都去赴宴了。”
若荪举头望了望上方,冥界没有星月,只有无尽的漆黑。这个时候,织女是不是跟牛郎相聚了?
“天魔娶亲,娶的竟是天帝的女儿,真是稀奇。”孟婆脸上的褶皱一动一动,看不出表情,只是哑哑的嗓音中带了几分嘲意,“天帝那厮这是遭报应了。”
若荪不解,反问:“什么报应?”
“五千年前,他偷袭魔界,造成魔界元气大伤,当年的魔尊为掩护妻儿逃走,借道黄泉路,与追兵恶斗之时跌入了这忘川河。”
“魔尊……”若荪拧起了眉头,暗暗思忖恬墨曾讲过的那些话,关于东海的那条龙、还有伏神珠。
“谁料斩草未除根,魔尊的儿子竟然潜伏天界三千年之久,险些攻下了天界。可惜他千算万算,算不到竟会败在你的手里。”孟婆浑浊的眼目直直盯着若荪,好似要看透她的心一样。若荪无端端想起恬墨留给他最后的眼神,心口钝痛,不敢直视她,撇开头望着土灶上咕咚直响的药罐,说:“我来,是求一碗孟婆汤。”
孟婆粗粗的嗓子里好似卡了东西,含糊不清说:“这不合规矩。”
“就当我已经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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