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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霄逸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哈。”夫人舀一勺葛根粉,道:“这家里还不够你闹的,要是出去了,那不跟山猪儿出笼似的。”陆诏年鼓了鼓腮帮子,“母亲,那山猪是野的,小年是你养的。”用人端来斗碗小面,放到陆诏年跟前。她作出十分懊悔的样子,不敢拾筷,“就让小年家猪儿享用一口得来不易的美味面汤吧,真的吞口水了……”父母松口让陆诏年跟着大嫂去码头。冯清如早已望眼欲穿,让人备车,用过早饭便叫陆诏年出发了。嘉陵江与长江合抱,其中的重庆城呈狭长半岛之势。因山高水低,半岛天然划分出上下半城。上半城靠嘉陵江,过江至江北城;下半城依长江,与南岸对望。从立于两江交汇处的朝天门,过东水门、太平门、金紫门、储奇门到南纪门,下半城历来是重庆城核心。轿车自繁华的白象街驶出,经太平门。街巷如溪流般往山岭蜿蜒,穿透,青砖楼房与竹吊脚楼挨挨挤挤。初次来渝的人免不了惊叹一番,这奇异的城市建筑景观。陆诏年久违出门,贪恋车窗外景色,不新奇也觉甚是新奇。吆喝声四起,小贩沿街兜售纸花、铜银器、混合香料。还有摆摊的,广柑和椒盐花生码一堆,香烟成双成单卖。街头店铺和小贩争抢公共空间,搭起凉棚,设座椅。几步一茶肆,见那坐席间水烟雾气袅袅,旁边水壶灶上煮了腊肉,想来是邻居给铜板小费,托店小二煮着。前些年城里建成自来水厂,大部分人家仍用水不便,只得雇挑夫挑水上门。壁上画着正字,一桶一画,月底好结钱。听见弹棉花的来了,楼上人家将旧被子拿出来。几个孩子追逐着抢蛐蛐儿笼,瞧见棉花飞舞,注意力被吸引,驻足将人家的劳作当表演。石板路上提菜篮子、围作裙的女帮用,还有神色匆匆的长衫先生。希罕得见,长胡子的洋袍哥正坐在茶馆里听川戏呢!到东水门,行人不少,街边形成集市一般。车过不了,陆诏年和冯清如下车,往码头走去。长街陡峭,冯清如行走不便,只有坐滑竿,一种竹子制的简易轿子。陆诏年嫌滑竿颠簸,还没她走得快,不过顾及大嫂安危,她选择了跟在脚夫后边。这边下,那边上,人们还算有秩序。不经意间,陆诏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很快也注意到了她。“陈意映!”女孩着水蓝色布衫和长裙,抱一个旧布包,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书。她瞥了陆诏年一眼,不予理会。“陈意映,你怎么在这儿?”许久不见老同学,陆诏年真有些好奇,尤其看见了她布包上的高中校徽。陈意映蹙眉道:?????“只许你住在城里吗?”陆诏年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呀。现在应该放暑假了,你怎么一个人来城里……”陈意映微抬下巴,“那么陆小姐来这人多脏乱的码头又是作甚么?”陆诏年往抬眸望去,大嫂坐的滑竿已不见影踪,她“哎呀”一声,道:“我来给哥哥接风,不说了,再见!”陈意映一顿,“哪个哥哥。”“自是我大哥!”陆诏年扬眉,提起旗袍裙摆往台阶下跑去。一阵花香气息散落在风里,陈意映攥紧布包,快步往上走去。陆诏年下了最后一步台阶,那边冯清如也下了滑竿,付钱给脚夫。“作甚么去了?”撑起洋伞,冯清如温柔地睇了陆诏年一眼。“遇到以前女校的同学了。”烈日当空,江水浩瀚。陆诏年抬手挡光,朝江面上张望,“大哥在哪儿呢?”冯清如笑说:“客船到朝天门了,他们要取了行李,再乘小船过来。”“哦……那么有得等了。”“你呀,方才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个耐心都没有?”冯清如逗趣。“我!我自是要等的。”陆诏年退到冯清如伞下遮凉。远远地,一艘乌篷船划过来了。陆诏年瞧清坐在船头的是随侍大哥左右的用人,兴奋道:“是勇娃子!大哥他们来了!”冯清如神情克制,却是藏不住激动,抬步往前去。乌篷船靠岸,陆诏年扶着冯清如走到遍布砾石的岸边。“幺小姐!”勇娃子跳下船,又向大少奶奶问安。片刻,陆闻泽也从船里走下来。他一身靛蓝色长衫,手持西式烟斗。冯清如望着他,笑了。城里做吃食生意的挑夫一根扁担两边挂木桶和炉子,走到哪儿卖到哪儿,光顾的多是脚夫。码头边还有专做内脏火锅的,几个脚夫围炉大口吃饭。自然,这就是火锅的发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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