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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庆把男女生的帐篷分开安置在了院子两边,自己则扎了个小帐篷,拦路土匪似的挡在中间,明令禁止男女生夜间串门。
蒋寒衣只好给弋戈发短信:“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弋戈勉为其难地回了个“好”,连标点都没带,这样才能显得比较敷衍。
弋戈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这时候才发现朱潇潇整个下午都穿得严严实实的,缩在被窝里的时候连外套都没脱。
“你热不热,要不你先去洗?”她指了指院子里的浴室。
“你先去吧!”朱潇潇仍然坐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有些拘谨地用手拍了拍嘴巴。
弋戈狐疑地走出帐篷,却越想越不对劲,走到一半,心里忽然咯噔一跳,忙折了回去。
帐篷拉链还没拉开,她已经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剂味,还有早上在大巴车上闻见的那股微弱的腐臭味。
“潇潇!”她心里一紧,猛地拉起拉链闯进去。
朱潇潇坐在板凳上,两条大腿伸直敞开。她低头拧眉,一手拿着棉签,一手拿着一瓶炉甘石洗剂,在自己大腿根部涂抹,表情痛苦。
地上丢了一团沾满白色液体和血迹的保鲜膜,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朱潇潇的动作被她一呵打断,棉签和药剂都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夹紧双腿扯下外套盖住,仓惶而难堪地看着弋戈。
“你、你……”
她说不出话来,眼里迅速蓄满了泪。
比无恶意的玩笑和不怀好意的嘲讽更让一个胖姑娘难堪的,是被别人发现她在偷偷地抹药。是让别人知道,原来她也在乎,原来她并不是自己大大咧咧说的那样,“我就是胖嘛,胖就胖呗。”
哪怕这个人是弋戈,哪怕这个人或许能跟她感同身受。
可朱潇潇心里知道,她没资格和弋戈比的。弋戈其实不胖,至少没她那么胖;弋戈还有那么好的成绩,是所有老师的掌上明珠;弋戈谁都不在乎,谁都锤不了她。
“你出去……”她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弋戈脚步僵着,她无法从刚刚的画面中回过神来,只是直觉地说:“是擦伤吗,擦伤不能用炉甘石的,你……”
“求你了,出去!”朱潇潇打断她,泪流满面地说。
弋戈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在场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于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走了出去,把帐篷关紧、拉严。
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夜色很好。弋戈远远地看见那棵槐树下夏梨仍和叶怀棠站在一起聊天,没了镜头的追踪,师生之间的话题反而更多了,似乎聊得尽兴。
皎洁月光洒在夏梨饱满小巧的半边脸颊下,与她水灵灵眸子里的亮光相映成辉。
朱潇潇刚刚在做什么,弋戈只看了一眼便全然了解。大腿内侧的肉会因为走路时不断地挤压而被磨烂、不知哪里传出来却被深信不疑的炉甘石洗剂能消除肥胖纹的伪科学、学校对面两块五一包的吸油纸能拔掉黑头……这些,她在初中发育期最胖的时候都听说过,甚至也尝试过。
她和朱潇潇曾有同样的痛苦、同样的难堪,和同样加重这些痛苦和难堪的挣扎。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朱潇潇刚刚的模样却让她产生怀疑——那一瞬间的心领神会让弋戈明白,她和朱潇潇一直是一样的,她们都选择了逃避和挣扎。只不过她的逃避是靠一张不容侵犯的铁面,而朱潇潇则选择假装不在乎;她的挣扎是用出色的运动成绩告诉别人“我健康而强壮”,而朱潇潇的,就是那瓶打翻的炉甘石洗剂。
弋戈心里忽然生出巨大的疑惑和无力感,一整天下来朱潇潇不断发出的艳羡声和向夏梨投去的目光在她脑海里回放,为什么,明明是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的人,明明是同样爱美爱文艺想被老师夸奖的女孩,只是因为模样身材不一样,就处在截然不同的境地里呢……
.“天气这么好,不如顺便表个白吧!”
弋戈在帐篷外站了小半个小时,才见朱潇潇抱着衣服走出来瞥了她一眼说“你进去睡吧”,然后匆匆走向了浴室。
弋戈回到帐篷里,刚刚的一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那药剂的气味还难以消除。她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从书包里拿出没写的试卷,凭借并不丰富的药物常识在背面的空白上写下了几条药品的名字和对应用法。
朱潇潇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到帐篷,谢天谢地,弋戈已经熄灯睡了。她在黑暗中收复自己的安全感,蹑手蹑脚地躺下,却在枕头边摸到一张叠了两次的纸。
微弱灯光下那被叠成小小方块的纸张上还印着个坐标轴,弋戈的字迹大气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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