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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确实是打算叫蒋寒衣下楼来的,一来有个帮手,二来……她想她儿子应该比她更关心这姑娘。于是她点头应道:“嗯,我叫他来帮忙。”
“能不能不叫?”弋戈声音小而沙哑,主意听起来却大,不容反驳的样子。
蒋胜男不解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弋戈已经烧得满脸涨红,却仍恳切地望着她,像是在请求。
蒋胜男搞不懂她是什么情况,但也只好尊重她的意愿,点点头放下手机,快速掉了个头,一脚油门飞快地往医院开去。
弋戈在车里歇了十几分钟,到医院的时候好像又有点力气了,愣是在蒋胜男见了鬼似的目光下自己下车、挂号、排队,最后稳稳地坐在了医生面前。
蒋胜男倒不是不想上前帮手,只是这姑娘刚下车就一脸淡定地对她说“谢谢阿姨,您快回去过年吧”,这话不知怎的把她吓得不太敢轻举妄动了,只得跟在她后面看着。
医生拿测温枪往弋戈额头上一扫,“39.6度”的声音一报出来便皱了皱眉;再用压舌板看了看弋戈的喉咙,当即飞了个眼刀扎中蒋胜男;再戴上听诊器一听,彻底来火了,没忍住教训了蒋胜男一句:“烧成这样才来医院?你家孩子也是身体好扛得住,换一个说不定就烧傻了!”
蒋胜男:“……”
这大过年的,她乐于助人一下而已,怎么就多了个女儿。她不想多惹事,一面笑着虚心接受医生的批评,一面在心里把弋戈那个油头粉面拿腔拿调的爹骂了个狗血满头。
弋戈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还在,诧异地回头看了眼,顶着一张烧红了的脸问:“阿姨,你怎么还不走?”
蒋胜男:“……”
这到底是谁养大的倒霉孩子。
她没搭理,笑着对医生说:“这孩子生病了也不吱声的……您看看,是不是得赶紧输个液什么的?”
医生“哼”了声撕下诊疗单,“赶紧去输液室!”
弋戈打上针后就又睡着了,蒋胜男借了毛毯来给她披上,看着她头顶三大瓶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虽然蒋女士自认还算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善良市民,但大年三十踩着高跟鞋开了一整天的会,本来是赶红眼航班回来给儿子赔罪现在却站在医院输液室里陪个连好话都不会说的姑娘打针……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
手机里上一通电话还是在三个小时前,那会儿她刚下飞机,跟蒋寒衣说会尽快到家、让他先睡觉别熬夜。她儿子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皮得要上天,其实是个很宽容也很有耐心的人,问过一遍之后就不会再一直催了,但他会自己一直等。
蒋胜男既欣慰又有点愧疚,看了眼长椅上歪脖子睡过去的小姑娘,心里又对那位“弋总”骂骂咧咧起来。
她在小区业主电话册里找到弋维山的联系方式,耐着性子从座机到手机号码各拨了三遍,才终于听见一句睡意朦胧且极不耐烦的“喂?”
蒋胜男顿时就压不住火了,吼了句:“喂你大爷!”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被她这一嗓子骂清醒了,噤着声反应不过来。
“你女儿在仁和医院,是当爹的就赶紧滚过来!”蒋胜男又骂了句,这才撂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回大衣兜里,心想现在就走应该问题不大,她也算仁至义尽,并不想和弋维山打照面,扭头却看见长椅上的弋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大概是被她刚刚的大嗓门惊醒的。
蒋胜男和她对视一眼,就狠不下心走了。
如果说刚刚的弋戈镇定到让她觉得冷漠的话,现在蒋胜男才终于看明白,这姑娘眼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不是镇定,也不是冷漠,而是茫然。
是一种,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身边是谁的茫然。
蒋胜男看见这姑娘的眼睛渐渐红了,然后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我感觉有很多以前的事情……是我这段时间才想起来的。”
弋维山和王鹤玲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就看见弋戈埋在蒋胜男怀里嚎啕大哭。
弋维山记忆力绝佳,扫一眼便想起来这就是当时他被刘国庆请去办公室时,那个很无礼的女人。他心下登时有些尴尬,他对这个人当然是没什么好感的,更何况半个小时前她还莫名其妙地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通;可他又一向礼数周全,人家毕竟照顾了弋戈那么久,按理说他应该道谢才对。
王鹤玲也顿住了脚步,但她的心理活动却和丈夫截然不同。她看着被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搂在怀里安慰的自己的女儿,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无望的心酸——她原本以为她在女儿心中只是比不上陈春杏,毕竟十几年陪伴的分量在那。可现在事实证明,她女儿能跟小区里的一个邻居亲近,却不愿意告诉亲妈她发烧了,需要帮助和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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