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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王鹤玲低头看一眼手机,才发现弋戈发来了一句“新年快乐”,还跟了一个表情包,是她养的那只叫中秋的警犬,抬起前爪的动作像在作揖,又被p上了一顶红帽子,看起来像在给人拜年。
王鹤玲心中大恸,捂着嘴抽噎了许久,才克制下来,勉强控制自己的嗓音,用语音条给弋戈回复:“你也新年快乐,还有小蒋,替我跟他说一声,妈妈祝你俩新年快乐、平安开心。”
弋戈那边很快回复过来,居然也是语音条。王鹤玲点开,是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开朗阳光。蒋寒衣说谢谢阿姨,祝阿姨新年快乐永远年轻,弋戈在旁边小声吐槽了一句油嘴滑舌,还没说完便被掐断了。
语音戛然而止,王鹤玲攥着手机苦笑。
至少,至少到今年,她终于对自己的女儿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
三月,王鹤玲和弋维山终于正式达成了离婚协议。弋戈得到王鹤玲转来的很多现金、几分理财产品和三家商铺,以及弋子凡发来的微信——
一句算公事:“爸说你永远是他的女儿,如果你愿意的话,回江城随时可以进公司工作,他也希望你多来看他。”
另一句是他个人的感叹:“你真的很幸运,不管怎么样,你生来就拥有怎么多。”
弋戈把号码拉黑,一个字也没回。
四月,她在机场送王鹤玲去法国。
她的母亲一扫除夕那夜的落魄与疲态,仍旧和她多年记忆中的一样,穿雍容大方的连衣裙,搭着件简约精致的白色西装,拎一只大象灰的lindy,坐在vip候机厅里,如雪皓腕上松松戴了根梵克雅宝的红五花,端起咖啡尝了一口便皱眉,说就算是疫情也没这么敷衍客户的道理。
弋戈笑说,忍忍,过十几个小时就有您喝得惯的了。
她这时候变得十分啰嗦,翻来覆去地提醒王鹤玲到了法国要注意防护,那边的疫情比国内还是严重太多。
王鹤玲笑她,“我就不用你操心了,倒是你自己,那个工作不做了也好,不用急着找新工作奔好前程。年华最难得,多出去走走看看,好好谈恋爱。”
弋戈耸耸肩,“您给我留了那么多钱,我当然不急着找工作了,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享受啊?”
王鹤玲轻轻一笑,淡淡地说:“我也就只能给你这个了。”
弋戈闻言怔了怔,看见王鹤玲眼底一抹黯淡自嘲,犹豫了一下,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妈妈的手仍然纤细,因保养得当并不见苍老,摸上去光滑柔软。但始终是太瘦了,瘦得有些枯槁。
“妈,我知道这有点遗憾……我可能永远不能将你作为母亲去依赖了。”她看着王鹤玲眼里的讶异,轻声说,“但我一直视你为值得欣赏的个人,王鹤玲女士,我欣赏你的美丽、果敢和自我,所以请你永远不必对我感到愧疚,请你一直自我、一直美丽下去。”
“如果在一个无私奉献的弋戈妈妈和一个自由勇敢的女人之间选的话,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多一个自由勇敢的女人。”
眼泪在王鹤玲眼眶里打了好几转,最终还是滚落下来。
她又哭又笑地嗔她一句:“这一哭待会儿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眼睛都要肿。”
弋戈替她和自己各接了一杯新的咖啡,然后与她碰杯,瓷杯轻轻叮当一声中,她笑道:“妈妈,加油哦。”
王鹤玲的飞机在正午时分起飞,弋戈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看着那架波音777逐渐飞远。
她在机场吃了个中饭,逛了一会儿,两个多小时后,去接蒋寒衣下班。
蒋机长穿着制服,和同事有说有笑地走来,没看见她。弋戈绕了个弯,从他侧边跑过去,扑在他身上。
蒋寒衣条件反射地想制服她,还好她拳没白练,抱得也紧,蒋寒衣闻到熟悉的味道反应过来,无奈地笑:“阿姨走了?”
弋戈点点头,没头没尾地说:“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
弋戈:“我妈长得太漂亮了,我好像遗传到了一点,真幸运。”
蒋寒衣低低笑出声来,安慰地抚着她的背:“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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