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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声响,行人归家。
偌大的长安城在短短几刻之间便入了夜,月亮跃上屋脊,淡淡觑着底下的万家灯火,阒寂天衢。
城南大通坊北面的一处宅院,正北的主屋门窗紧闭,棉白的窗纸隐隐透出房内幽黄的灯光。院中重兵把守,连屋脊的四角都各安排了人放哨。
房中,沈如璋对吴氏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便能见到你夫君,一家团圆了。晚上若是听到院中有什么动静,也别出来。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
吴氏抱着襁褓,怯懦地点了点头。
“有事就叫一声,外头有人守夜。”沈如璋交代完了,出去将门关上,对院中的手下道:“兄弟们今晚辛苦一下,待明日将人安全送到了刑部,人人都有赏。”
众人哄然应声,将个不大的院子守得铁桶一般。
圆月毛毛地悬在半空,夜渐深了。
吴氏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想到自己的夫君现下在大牢中,明日相见,也不知是祸是福,忍不住满心忧虑。
良久,她叹了口气,正待合衣陪孩子睡下,忽然瞧见自己投映在床帐上的影子晃了晃。
她下意识地扭头向桌上的灯烛看去,赫见桌旁站了一位身着黑衣的蒙面女子,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也不知是如何进来的。
吴氏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门窗,门窗依然紧闭,外头也没任何动静。
这女子就仿佛一个女鬼般,突兀地出现在离她只有几尺之遥的地方,黑色的面纱上,一双眼睛泛着森冷的光,像什么野兽一样盯着她,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模样。
吴氏惊骇欲死,短暂的愣怔后,她张口欲喊,嘴刚一动便见那女子右手一扬,瞬息间一物银月般旋转着飞来,又旋转着飞回去,被她熟练地一把接住。
随着此物来回,吴氏只觉脖颈处一凉,继而又是一暖,剧痛泛起,她瞬间失了所有力气,沿着床沿滑落到地上,一手捂住鲜血四溅的脖子,一手牵挂地伸向床上一无所知的孩子。
她从床沿上滑下来,乔疏影才看到床上那个小小的襁褓,眉头狠狠一皱。
几息时间,吴氏便绝望地仰倒在血泊中,大睁着双眼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间。
乔疏影将暗器收回袖中,走到床前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几番犹豫,俯身将襁褓抱起,向门外走去。
打开房门,一地月光流泻,院中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乔疏影踏出两步,忽觉不对,凌空一个后翻,一枚石子几乎擦着她的腰飞了过去,“夺”的一声打在她身后的房门上。
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如霜的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角落的阴影中迅疾闪出,直袭乔疏影面门。
乔疏影一手抱着孩子,与之缠斗,几招过后便觉不对劲,这男人似乎对她的武功路数十分熟悉,进攻格挡分明都是预判了她的招数,出招利落狠辣,力气又大得出奇,不宜与之纠缠,尽快脱身为妙。
脑中生出这个想法,恰怀中孩子被她几番腾挪给颠得半醒不醒,哼唧起来。
乔疏影鱼一般从男人掌下滑过,男人侧身一肘击来,她将孩子往前一挡,男人一惊,慌忙收招后退,她趁势将孩子往他怀中一扔。
沈楝迫不得已接住,经此一番,婴孩彻底醒来,哇哇大哭。
沈楝抬头,见乔疏影几个兔起鹘落,早已消失在邻家屋檐那头,他抱着啼哭的婴孩断是追她不得的,只能作罢。
乔疏影趁着月色回到位于亲仁坊的颖王府,直接翻墙而入。
暗处新来的守卫欲上前阻拦,被身旁同伴拉住。
“瞧这身形和轻功路数,又是玲珑阁那位,别惹她。”同伴轻声道。
“玲珑阁那位?是什么人?”
“你别管她是什么人,记住别去招惹她就成了。”同伴叮嘱道。
乔疏影回到玲珑阁二楼,也不点灯,扯下面纱往桌上一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你回来了。”茶杯搁在桌上的轻响惊醒了在坐榻上浅眠的李徽,他睡意惺忪地支起身子,长发顺着肩膀流泻下来,月光下轮廓清俊。
乔疏影拎起桌上龙柄凤头壶就朝他砸去,骂道:“女人孩子也叫我去杀,真把我当成你手下那些麻木不仁的刺客了?”
李徽偏首闪过,瑰丽精致的水壶砰的一声碎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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