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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当家的找了那板子出来,很是高兴的模样,一张蜜黄的脸此时也因快活而泛出些红晕来,倒是显得比一般严肃模样多了几分生趣。
“这个如何?”她俯身小心将那板子放到地上,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叉腰问道。
“很可以!就这个罢!”白持盈戳戳辜筠玉的腰窝,笑意盈盈道:“好哥哥,帮我研个墨去吧。”
她身上正披着那件簇新的月白斗篷,显得人在苍白僻冷的冬天更像是一只灵巧的雪兔子。
辜筠玉站在书桌前帮她研墨时,想着姑娘溜圆的一双眼睛,不觉轻笑。而后他忽然顿下来,心中欣喜被剧烈的陌生感觉覆盖。
他脑中一片空白,却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告诉他,你不应当这样。
*
洛阳城里那门庭萧瑟的茶馆“金玉堂”重新开张了。
它开张这天,小小的门店外头客人是比肩叠迹,不可细数。
只因这茶馆有三绝。
一是门头的匾。话说这牌匾其实并不精巧,更不气派,一块儿普普通通的木匾,却引来洛阳城许多爱笔好墨者纷纷行来观看。只因这新书的“金玉堂”二字,铁画银钩,容与风流,人言之颇有前朝太师许明公风采。
二是别样的酒。听洛阳城最爱品酒的老汉说,十几年了,他竟再未品到过如此甘甜宜人的清酒,叫人酌之如入云山花果之境,好不畅快!且这茶馆的酒每日里只供二十坛,来后了便只能就着白水瓜子听书。
三是讲书的人。这茶馆老板据说是耗费了一声的积蓄,请来了那日在听月小筑风采灼人的小姐,她只在艳阳最好的冬天,细雨最密的夏天,桃花最灼的春天,硕果最累的秋天出来一讲奇书,若恰巧过路碰见了,那是走了个大好的运!
更重要的是,无论你是富若范翁再世,还是贫如颜生枕草,不分身份贵贱高低,都能来听书——贵只贵在那百花酿和提字上。
金玉堂奇,奇在这茶馆不如往俗,没有门槛。
“哎呦!你开头说这百花酿买那些个银子,我还吓了一跳,说着这么贵的旧,怎会有人来买?可是不曾想,这么叫人半真半假的一说,倒成了个金饽饽了!”
石当家的在柜台前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着这次讲书得来的银子,笑得嘴都呲大了几分。
白持盈拿着把银浪暗纹的扇子左右端详着,边思考怎样提字得当些,边回道:“老伯的酒本就不比旁的差,况且如今专供给咱们,旁人买不到,自然物以稀为贵起来。”
“你说的那些个什么公主小姐啊的,是真是假?”石小四依靠在新买的柜台上,摸着那崭新乌黑的台面,啧啧称奇。
“七分真三分假吧,得讲些百姓们爱听又有用的。”
“那新都公主后来真又嫁给那单于的孙子啦?”
“真的呀,他们后来还生了二子二女呢。那长子如今是新都的大单于。”
“哎呀,那这分明是十分真!真厉害,她还在西域各国中间跟博望侯一般游说众小国依汉抗蛮呢,真像那从前春秋战国时的纵横家,一言以定天下!”石小四最近跟着白持盈念了不少书,满脑子的之乎者也论道春秋。
白持盈一拍她脑瓜,笑道:“你今儿练字了吗?”
石小四听了这话,立时“哈呀”一声跑回了自己那屋,留下石当家的在原地连连摇头,嘴里念叨着“不成器”三个字。
终于想好了将字提在哪儿,白持盈满意地将那素扇看了又看,转头想喊辜筠玉,却发觉不知喊他什么好。
“那小子怎的取个墨取睡着了吗?”石当家也估摸着辜筠玉早该出来了,却还不见人影,心下奇怪。
屋中恰传来“哐当”一声。
白持盈心中一紧,赶忙放下手中的折扇,往屋中走去。
一推门,果见辜筠玉脸色惨白昏倒在地,桌上砚台滚落到床边,溅起点滴墨色。
那桌上正是白持盈前几天收起来的,那方刻了“齐王府”字样的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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