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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1页）

稳陵内，等待换班的守墓人终于等来人。长时间在这种昏暗封闭的室内让人只想早点走开，只要是工服穿的是对的，才不管你来的是，谁也不管有没有遮面，反正外面层层包围的守卫又不是吃干饭的，能早点走就早点走。

留下来看守的守墓人们把四周摸了透，发现环境没有危险因素，才来到墓室中的精雕华奢的双人棺前。

揭下斗篷的兜帽，焰影照清来人。

冯君和少年推开棺盖，露出棺内长眠之人的脸庞。定睛一看，里面的人竟和少年面容惊似。

少年精致，是天然出雕饰的坚韧蓝宝石。长眠之人纯净，是生长于天地之间的自然。

“真险，要是再晚来一天，恐怕就要诈尸还魂了。”

冯君玩笑似的感慨，没挪开少年落在石澈身上的目光。

少年原是一颗棋子，亏得这副样貌才成功潜伏到闵府收集证据。从闵府逃出并不简单，当时差点就要被闵府的手下发现，之后只有生死难料。千钧一发之际，是令娥的人将他救下。

他没在商人手下停留多久，任务也是被商人买下后强制交付于他的。在这之前，他离开驱逐他的家乡，半路落于他人之手，辗转流离。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交易。没能在闵府留下多久，还要用命做赌注跑出插翅难逃的闵府。差点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之前，他没放过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援手。

那人带着自己，在皇都中的暗宅生活。看不到光的人生里，第一次在安定中触碰到自己软化的心。

那人带他游皇都，给他讲故事。皇都早就游了好几遍，他总是游不够。故事那人说了好几遍，他还是想去听。游皇都，原来行路可以不波折；听故事，原来话语可以不危险；住暗宅，原来被困住可以让人心甘情愿。

那人在的时间如白驹般珍贵，不留神地从他的指间划走。过往绝不是幻梦一场，用生涩的声音在皇都打听，还要掩面防止闵府的人报复。即便难有进展，他也绝不退缩。

某天，有人告诉他，皇后不知道，倒是娉贵妃已因故薨逝。

皇后的孪生妹妹去世，而那个人是令娥的手下，却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他自然能推断出些许。

他继续留在皇都寻找线索，也是在暗宅中故步自封。明明习惯走天下的人，不敢出发踏出原地。

这里的光暗淡了，但是颜色还在。

还叫人惋惜的是，他都没做点什么去报恩，恩人之一的令娥就去世了。

踌躇着，他探寻消息，竟探寻到不得了的人那里去。于是乎，他又知道，恩人去世后，还能有报恩的法子。

“在看水仙花？”

冯君打趣儿言，少年不急不躁，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看不懂石澈身上的服制，只知耀眼豪华。但石澈的面庞更吸引他。轻拂石澈无尘的脸，总让少年窥见似有似无的光影。

悲悯的蓝宝石化成冰山水的源头，将怜慈如光倾泄。

“帮人，为什么不帮到底？”少年不能理解。

冯君莞尔，双手呵护着将一壶浮香奇然的酒置于石澈头旁。他的怀中，还抱有一把刀。

“当然是给擅自逃走的她一点点小惩罚。”

少年了然一笑。

之后，脸面相仿的两人同一时间离开了皇都。

归者不惧游，游人终有归。

好像睡了很久，意识从漆黑的海中被抬出水面。手脚僵硬不听使唤，面前唯一的光源只能由眼睛撑开。下意识地努力追逐光明，在那一刻总算重见天日。

最先有感觉的是视觉，然而由于光线刺眼，花上好些时候才恢复。还好耳朵应该还在，周围人的惊呼清晰地能传到耳朵里。

环顾四周，自己应该是躺在一户农家里。榻边更是挤满了农村人的面孔，全在凑上来关注刚醒来的自己。

应该是郎中的人询问自己还有没有不适，自己刚要回答，回忆中竟空无一片。无论怎么在记忆中检索，把脑海里面翻个底朝天，得到的只有虚空的回应。

恐惧顿时散播在意识之中。

“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慌乱地抓拉周边的一切，试图从中探索到过去的一丝线索。然而回忆还是如同湖水般平静，没有任何点滴的回应。

村民们赶紧安宁住恐惧躁郁的他，郎中在一旁嘀咕念叨：“呀！不会失忆了吧。”

郎中拿来铜镜，让他仔细瞧瞧镜中人，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记得镜子中的这个人是自己，但是记不住自己是谁。

郎中又继续问他，知不知道都有什么家里人，现是何年，今是何世。他依旧一概不知。

郎中深叹一口气，为他摸脉望舌，又检验许多东西，发现这人什么都没问题，就是啥都记不得：“可能是有点失忆的问题。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