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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的手说:“阿婆啊,阿诚是我男友。”梁诚给了他一个爆栗。阿婆神智已经不太清楚,天真地望着甘一问:“啊你是女人哦?怎么头发短短的,长得那么壮?”“我是男的啦。”“啊可是阿诚也是男的啊。”“对啊。是不是很巧。”阿婆喃喃嘀咕说:“那真是很巧。”梁诚把甘一赶出了房间。他陪了阿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甘一还蹲在房间门口,叼着只烟。甘一看见梁诚出来,跳起来问:“怎么样,接下来去哪里?”梁诚顾自己朝外走,他往哪里走,甘一就往哪里跟。梁诚终于停下来问他:“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甘一后退了半步,没有说话。梁诚去开车,甘一还是跟上了副驾驶位。梁诚没发动车子,手撑在方向盘上发呆。甘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杯草莓奶茶,搁在梁诚手边。梁诚瞥了一眼,问:“还能掏出其他东西吗,巧克力饼干之类的?”甘一伸手去夹克外套里面掏了半天,又掏出半包没吃完的芒果干。梁诚笑了一声,笑完说:“不用跟着我,我暂时没事。你先下去吧。”“诚哥。”甘一叫了一声,顿了一会儿,说:“我回你那边,晚上给你做鸽子汤补一补,你一定要回来。”甘一爬下了车,打了个车去梁诚那边。晚八点左右,甘一在沙发边转圈圈,他在whatsapp群里问家明和大熊:诚哥不会想不开吧。家明回:要我我肯定想不开。被人玩了八年。甘一眼前一黑,奔到玄关开始换鞋子。门忽然开了,梁诚疲惫地走进屋,看到甘一换鞋,问道:“你要出去?”甘一又甩了鞋子,说:“忽然不想去了。”他跑进厨房,给梁诚盛了一碗鸽子汤。梁诚坐在餐桌边,低头安静地喝汤,甘一看着他问:“你刚才做什么去了?”梁诚实话实说:“我去美孚那边的中学找了一下苏丽珍,她在那边教书。”甘一眼皮跳了一下,继续问:“那个住你们家楼上肤白貌美的苏丽珍?”梁诚抬头看他,不置可否。甘一垂了头,他还没细想过,梁诚喜欢女人,要跟女人结婚的话怎么办。好像也没有办法,他在梁诚眼里也只是个从九岁一下子长到二十四岁的小孩子而已。十一岁看到老母惨死的照片后,甘一受了巨大的刺激,近乎失语和失忆。他本身就未能流利的说法语,后来几年更是中文也很少说。他忘记了自己过去在香港生活过。李国栋带他出去,他和唐人街一间面店的老板娘说:“我在法国出生的,从小没见过我老母。”
李国栋问心理医生,医生说,他在保护自己。甘一十五岁那年,李国栋带他去纽约旅游。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带自己的仔出门旅游,他们沉默地看过几个景点,就在下榻的酒店休息。夜里,李国栋和甘一说:“接下来老豆要跟你说一些,你或许承受不住的事。但我想提前告诉你了,因为老豆可能撑不下去了。”那晚,李国栋把香港旧事原原本本和甘一说了一遍,说的人不带任何感情,像在讲一个宁静的睡前故事,听的人也很平静,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回法国后不到一周,李国栋自杀了。甘雄一家正式收养了甘一。甘一的整个青春期,过得像个失灵的机器,横冲直撞。他和所有贴上来的女同学拍拖,亲嘴,出去开房。他有时会带着甘雄一起,去参加那些酒会派对,喝进去的威士忌又在厕所间里通通吐干净。甘雄老豆把他们提前送进了英国的特殊军校。甘一犯事被遣返回来过一次。再回去的时候,同班的一个gay佬跟他表白。甘一看着那双蓝盈盈的眼睛,兜住那个英国男孩的头,吻了吻,真的不太一样。他们在一起了一段时间,英国男孩又跟别人搞上了,就不了了之。甘一那天躺在宿舍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同住的美国佬在浴室里叫道:“你的项链落下了!”甘一跑去拿回来,躺回床上。铜质的铁牌,其实是个暗盒,翻开里边藏着一张布满划痕的彩色底片,一个短发、穿碎花连衣裙的女人笑盈盈地望着他。甘一的眼泪几乎是瞬间跑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活到现在,得到过的温柔都这样短暂。梁诚伸手点了点甘一垂下的头,说;“我想去趟南京了。拜托苏丽珍每周去看下我阿婆。”甘一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梁诚看着手里的鸽子汤,又抬头说:“我怕我出门又不带药不好好吃饭,特别旅游的时候,你也知道。你想不想一起去啊?”梁永年二十五岁那年在皇后大道东一带做巡警。他靠在巡逻车边上吃一碗粉,眼睛看着对面商铺前边来来往往的人。已经过了香港最热的时节,清早六点半,他低头吃下一口粉的时候,有人忽然撞到了他身上。手里的粉全部盖在了警服外套上。梁永年愣着看怀里的女人靠了一会儿,又慢慢跟着那些粉条滑到了地上。清早六点半,在大街上喝醉的女人。梁永年用巡逻车载她回了一条街外的警署,把她关在问讯室里。他从街头巡逻一圈回来,女人已经坐直在位置上,拢了拢散落的头发,朝梁永年扬了扬头说:“想喝热水。”梁永年给她接了一杯热水,看着她唇膏飞得到处都是的嘴巴。女人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整杯水,看见梁永年好奇的眼神,她媚笑了一声,说:“你有无听闻过,某人得了绝症,想挑一个好天气死掉但是没死成?”梁永年摇头。女人说:“那就是今天的我。”这个女人就是梁诚的老母林妙怡。梁永年后来晓得,林妙怡是南京人,六七岁跟随老豆南下讨生活,老豆发迹开了间小公司,她念高级女子私校,念到高二,忽然在一堂体育课上晕倒。后来她不再去学校,养在家里,像一只雏鸟。林妙怡二十岁出头,老豆公司倒闭。他们搬去棺材房住。对林妙怡来讲其实都一样,她还是飞不出去。后来林妙怡坐在马路边,两腿并在一起,身上的白色裙子有些脏,抱住一只酒瓶,说:“已经有两年去不起医院,没有钱。捱到死,觉得好累。”她老豆早出晚归,挨家挨户推销某种清洁产品,她就溜出来找梁永年玩。她敲一敲警署的窗框,朝梁永年笑笑。梁永年请她吃警署对面餐室的套餐饭,林妙怡笑笑说:“吃不了,不能随便吃东西”她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午餐”给梁永年看,其实就是一包药。梁永年木讷,想说安慰的话,但只会呆呆地看着林妙怡。林妙怡逗他,拿手捣乱梁永年的头发,说他很痴线。梁永年:“这一种午餐吃完了怎么办?”林妙怡笑说:“那当然就是死。”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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