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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峰手足无措,他的双手互相摸了一下,它们毫无知觉地垂在身体两侧。他猛然间开始战栗,全身都在打颤。他知道是祸事来了,他看到陪同洪伯军来的是公社书记程为宝,陈二苟也来了,一副洋洋得意、神气活现的样子。他隐约听到陈二苟悄声问程为宝:“怎么没带公安派出所的来?”
“来做什么?”
“抓朱东峰啊!”
“别瞎说。你别不知深浅呀,先看看再说。”程为宝瞪了陈二苟一眼。
洪伯军把上屋场生产队的社员叫到朱东峰家的院子里开座谈会。他让一户来一人。他坐在院子中间,开口问分田到户好不好,要不要分田单干。
秋天的阳光洒满了院子,轻微的风里,香樟树的影子摇摆着,铜钱大的光斑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落了一人一脸,斑斑驳驳的。院子里的围墙边的铁丝上,还晾晒着章素月洗的衣服。
大家都不做声,一片寂静,像晾晒衣服的铁丝一样寂静。这是上屋场的农民们第一次见县里的大官,他们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脚腿发软,心里打鼓。洪伯军见大家沉默,就把目光投向年纪最长的陈满爹,示意他发言。
陈满爹拍拍腿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说:“这事不能全怪东峰,我也有责任。”
“先不说责任。我是问分田到户好不好。”洪伯军打断他的话说。
“好。”陈满爹索性放大胆子,说,“我们队上的社员都愿意分田单干。过去大家出工不出力,要一个月完成的双抢,现在不到半个月就完成了。大家的积极性可高了,劲头也足了!”
“既然好,那你们又怕什么呢?”洪伯军的脸色和缓下来,笑了,笑得那么纯粹,那样真诚。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又望望幸灾乐祸的陈二苟和程为宝,脸上仍然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嘀咕:“这洪伯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他们的神态被洪伯军尽收眼底。洪伯军的脸又严肃起来,用一种审视的锐利得要看透一切的目光扫向陈二苟和程为宝,他好像要深入他们的灵魂似的,说:“你们不用怕,今天我来了,他们都得听我的!”
这是一句警告意味的话,一句打招呼的话。程为宝和陈二苟顿时傻了,神色慌乱,没了精神,有些恍恍惚惚。程为宝大概猜出洪伯军的意图了,他原来是要来支持分田到户的。难道上面的风向又变了?县里怎么没有布置呢?是自己的判断出现误差了?这洪伯军当上县里一把手之后,变得有城府了,看不出他的内心在想什么。程为宝又暗地里庆幸自己聪明,向洪伯军汇报时只说了南塘大队的意见,没有说自己的意见,留了一手,否则这次就被动了。
又有几个老人站起来说到分田到户的好,说夏收的粮食比往年队里分得多。
王眼镜望也不望陈二苟,站起来说分田到户好,买了几头猪仔,等明年出栏,就可以赚笔钱,有钱了,就把旧房子拆了建新房。他说他住的房子雨天在里面要打伞,实在住不下去了,没钱建房啊!搭帮分田单干,有了盼头。
“你一年就只有卖一头猪的指标,你喂那么多头猪谁要你的?你想投机倒把不成?”陈二苟忍不住插话。他恨死了他这个连襟,他不准备认他做亲戚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接到程为宝的电话,说县革委会的主任要来,他就跟王眼镜打了招呼,要他控诉朱东峰的分田到户,回到正确的革命路线上来。可他当作耳旁风,竟说起好话来了。
社员把目光投向东峰。东峰已经历短暂的恐惧,一种突然袭来的凉意让他不禁紧张地战栗,就像人们在投身波浪之前先要用足尖伸进水里试探一样。但现在这种凉意消失了。他感到洪伯军不是来找他麻烦的,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少有的自乐情绪。他见猪指标的事瞒不住,就说几次找公社食品站汇报,争取到了每家每户可以多收购几头牲猪的指标。他说:“农民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有的家里可怜得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可怜房子倒了没钱建,没地方住,更别说吃鱼吃肉和穿好衣服了。他们只能靠养猪挣点钱啊!”
他为争取到的卖猪指标找理由。
但朱东峰的解释让程为宝听来刺耳。他眼皮底下的公社食品站竟然政变似的改“猪政策”,为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开口子,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那王站长。上屋场不但分了田地,还比赛养猪,真是变了天,“换了人间”了?
“这都是好事情,我支持!”洪伯军表态了。
洪伯军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社员突然感到一股暖流,一阵巨大的狂喜,流遍自己的全身。
洪伯军清清嗓子,继续说:“同志们啊!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了,全党的工作重心已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我们国家的好时代要开始了。现在国家对分田单干还没有明确的政策,但既然这是对农民有好处、农民都拥护的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歌德说过一句话,真理和神性一样,是永不肯让我们直接识知的。那我们就通过实践检验嘛,是集体出工好,还是分田单干好,看看哪种方式对农民有好处。对农民有好处,农民又拥护的,就是真理。刚才大家说过去集体出工不出力,那就是大锅饭,你们想想,大锅饭哪有小锅小灶好?现在大家又有时间来养猪挣钱,这都是让农民得实惠的事情,是好事情。我回县里会过问一下,现在收购牲猪怎么还要有指标限制呢?应当让农民敞开养,敞开收。”
洪伯军又用温和的目光看了看东峰。他其实在办公室的时候,听程为宝说胆大的上屋场生产队长朱东峰是朱世明的儿子,他就想到当年上初中的东峰,不顾个人安全,与攻击他女儿的大蛇博斗。他的见义勇为的胆大举动,让他对他一直有好印象。他纳闷东峰怎么没有跟女儿一样去参加高考,他曾了解过东峰在学校的成绩是最好的,表现也好,还是团总支书记,入了党。今天见他当了生产队长,又是要“猪政策”,又是分田单干,敢于想,敢于干,有敢为人先的精神。可见他在不声不响地走一条与高考不一样的奋斗的路,一条希望的路。农村有他这样的有作为的回乡知青,真是大有希望啊。想到这里,他心中欢喜,亲切地微笑道:“你看,东峰啊,大家都说你的好话,由此可见只要为农民办好事,大家就拥护,就说你好。你这生产队长胆子大,但当得好!小平同志说,摸着石头过河。大家想想,没有勇气,没有大的胆子,怎么去摸石头,怎么过河?”
东峰竖着耳朵听,心潮激荡。他感觉大香樟树上的日影,已一点点的移动,一朵白云飘荡过来,光线转换了。
只听洪伯军话锋一转,道:“我们有的同志还抱残守缺,还是过去的老眼光,这可跟不上形势了。农民能想到做到的事情,我们怎么想不到做不到呢?我们要问问自己,是不是把农民有不有饭吃这样的头等大事放在心上,是不是把他们的冷暖安危放在心上。我今天来,也是来接受教育的。我们应该向农民学习,向实践学习,向真理学习。农民生活好了,农民拥护的事情,就是真理嘛!”
洪伯军的话,分明是对程为宝和陈二苟说的,听得程为宝胆战心惊。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发颤,四肢变得僵硬。他知道,他给洪伯军留下坏印象了。如果再不跟紧,撸掉他这个公社书记是洪伯军一句话的事。他在心里怨恨起陈二苟来,不来汇报不什么事都没有吗?尽添麻烦事,弄得自己下不了台。他必须重新站队,表明态度。洪伯军不是要我们向实践学习,向真理学习吗?那我就好好学学。他表态说:“朱东峰这个生产队长当得好,年轻有作为,我们公社准备把他树为正面典型。一个生产队的分田单干还不够,要多几个生产队,多几个大队,就当作试点吧。您看这样行吗?洪主任。”
“好!”洪伯军表示肯定。
然后,洪伯军站起来,充满激情地说:“一个有饱饭吃、有新衣穿的时代,一个有无限可能的时代终将到来。新时代也是我们农民的时代!我们要热烈地拥抱这个时代。”
洪伯军的话,让东峰想到了若晨在初中毕业汇演时领唱的《青春》,想到一袭白色连衣裙的若晨在台上的风采,想到那激昂的青春画面,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他不禁像受了委屈又被安抚的孩子,热泪盈眶。“我要用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园,青春之农村!”他在心里激赏自己。
东峰母亲章素月一直为儿子担忧,这会儿放下了悬着的心,从屋里走出来,大着胆子上前,对洪伯军说:“洪书记,您说得真好。我想留您在我家吃晚饭行吗?”
洪伯军叫她嫂子,深情地说:“今天不了,你哪做得下我们这么多人的饭菜。下次吧,或许下次有机会。我今天来还有个事,我想去世明的墓地看看。对不起,我来晚了!嫂子。”
洪伯军去朱世明的墓地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去悼念他的老同事、老朋友,一位在农村奋斗了一辈子的老支书,一位为舍已救人而牺牲的□□产党员。在1976年那样的政治氛围里,他没有能力也不可能给他应享的尊荣。三年过去了,他来了,他要来了了自己的一块心病,要以亲往墓地的方式,表达对世明的哀思和敬意。他也要做给大家看,他没有忘记朱世明。
洪伯军在朱世明的墓前鞠了三个躬。他动情地说:“世明是救人牺牲的。党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为人民的利益付出过或牺牲了的人。”
早傻了眼的陈二苟和程为宝,跟在洪伯军后面一起鞠躬。洪伯军到上屋场开座谈会,又到朱世明的墓地,对程为宝的震动很大。他像遭了雷击似的,整个人都焉了。
而朱世明遗孀章素月和大儿子朱东峰对洪伯军充满了无限的感激,素月泪流满面,为自己丈夫值得;东峰为自己的父亲骄傲。东峰在心里说:“爸,县革委会的洪伯军主任来看你了,他给您鞠躬了。程为宝和陈二苟也给您鞠躬了。”
1979年9月,中央发出通知,取消各级革命委员会。一夜之间,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有着“□□”痕迹的革命委员会的牌子,统统被摘去,有的被收进废旧仓库,有的干脆做了柴火。临水县革命委员会的牌子被办公室一个副主任拿去,做了几张小板凳。
洪伯军的县革命委员会主任职务进入了历史,他被岳州地委重新任命为临水县委书记;程为宝的公社书记职务也进入他的个人档案,被县委任命为云阳镇党委书记。大队也不存在了,重新变回五十年代的村的建制,社员不再是社员,变回村民了。陈二苟不再是大队书记,改任村支书了。朱东峰上来了,当了村长,全镇乃至全县最年轻的村长,二十岁。
东峰当村长是1980年春节前夕的事,准确时间是1979年腊月24日,东峰当上了村长。而三年之前的同一天,东峰的父亲朱世明被免去大队书记职务。同一个日子,一上一下,仅仅三年。三年一瞬,真是世事难料!
朱东峰当村长是程为宝亲自提名的,并亲自到南塘主持村支两委的选举。他很有危机感了,他感觉到洪伯军对他的不满,也感觉到洪伯军对朱东峰的欣赏。那一次陪洪伯军去南塘,回到镇里后,找到食品站站长王炳仁,板着脸要训斥他,这王炳仁狡黠,装哭丧脸,说朱东峰是洪伯军大女儿的同学,在学农时救过他的女儿,救命之恩啊!洪伯军还到卫生院看过他。王站长说,朱东峰提出的事我不办,不得罪洪书记了?他的言外之意是,你批评我,或者撤掉我,也会得罪洪书记。
王炳仁的信息,把程为宝吓了一大跳。他的声音低了许多,问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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